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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憑什麼不放心

2024-07-15 09:30:37 作者: 明珠不語

  她一改方才的刻薄樣,身後女使又問:「那……縣主可會『憐香惜玉』?」

  

  她打小跟著江陵縣主,縣主又是臨江王唯一的女兒,自是跟她情同姐妹,也不怕打趣她一句。

  「我……」

  少女格外標緻美麗的面上,有一瞬失神。

  隨即只道:「做都做了,還說什麼憐香惜玉啊。」

  她也欣賞沈渡那樣的人,畢竟樣貌才情、舉止心性,那人幾乎都挑不出一點錯。

  錯就錯在,此番入京父親早已囑咐過,沈渡這人沒法招安,要讓自己明面上拉攏,暗地裡踐踏。最好別人不敢要他,父親也能出一口氣。

  她不是沒使過這種手段,只是用到沈渡身上,僅罕見地生出一絲不安與愧疚。

  比原定的時辰晚了足足三刻鐘,今日宮宴的主角江陵縣主才姍姍來遲。

  眾人自是不敢說什麼,只遙望最上頭的那兩位,恰看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而這位縣主一改人後難弄的嘴臉,邁著平穩的步調對人行禮道:「太后娘娘,臣來遲了。」

  沈季舟回來時面色繃得有多緊,舒太后不是沒看見,可這會兒伸手不打笑臉人,她滿面慈愛對人道:「平身吧,不打緊的。」

  是不打緊,席間茶水添了三回,許多人來來往往去更衣,從沒有一場宮宴這般混亂過。

  「謝太后娘娘。」

  可這位始作俑者非但不見半分悔意,客氣一句之後也只曳著裙裾迤迤然入座。

  姜念終於見到了她,的確是自己想像養尊處優的模樣,要說有差距,便是這位縣主要比她想的更美。

  肌膚白皙細膩到不似真人,面上輪廓好似用尺度量過,標緻美麗到驚人。

  只是從昨日沈渡的反應來看,她的性子並沒有外表這般宜人,沈渡一定在她手裡吃了不少苦。

  受的委屈絕不亞於自己在謝謹聞那兒,然,沈渡討不到好處。

  「唉。」

  她替沈渡嘆一口氣,卻惹來侯夫人關注。

  女子那雙鳳目瞥過她面上,冷冷道:「不必自慚形穢,你有你的本事。」

  姜念知道她是誤會了,席間人多眼雜的,也就不解釋了。

  那邊縣主和太后說話並沒什麼意思,她信馬由韁地開始胡思亂想。

  原先還擔心這位縣主看上沈渡,如今想來這事兒是不成的,那這位縣主最後會選誰?

  姜念狐狸似的眼睛,不自覺便滑向上頭的謝謹聞。

  他至今仍未娶親,難道是等著這位縣主,與臨江王「化干戈為玉帛」?

  兩人似有感應,姜念看他時,謝謹聞的眼光也朝她移來。

  短短相接一瞬,姜念立刻低下頭,也沒品出他方才眼中是何種情緒,只是否定了自己無厘頭的念頭。

  謝謹聞一定是要扶持新帝的,而臨江王想要的恰恰也是皇位;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不是一段姻親就能化解的。

  而此時江陵縣主正說到自己的父親臨江王,「父親說,西北韃靼新主空前強大,幾次侵擾河套;我人雖就在江陵,臨行前卻沒能見上父親一回。」

  明說孺慕之情,暗道居功甚偉,在場人都聽明白了。

  舒太后只道:「臨江王一心為我大興,實為忠義之輩,天下人所傳頌。」

  姜念聽懂了,這是把人架起來,用聲明綁著,勸人不要輕舉妄動。

  那位縣主顯然也明白,卻忽然柔柔一笑,「是啊,父親辛苦。若是……當初的舒廣,舒大將軍尚在,也能替我大興、替父親排憂解難了。」

  舒廣這個名字,在座略有些年歲的都不陌生。那是前朝一位所向披靡的大將軍,將韃靼驅出河套,最終病逝邊關,可謂一生鞠躬盡瘁。

  只是,許久不曾聽人提起了,在場後輩幾乎就沒聽過這個名字。

  姜念敏銳地察覺到,舒廣、舒太后,這兩人都姓舒。

  江陵縣主提起這個人,又有何用意?

  「太后娘娘,舒大將軍是您的叔父吧,您舒氏一族,果真滿門光耀。」

  她是笑著對人說的,只是這笑越看越殘忍。

  姜念看見,謝謹聞的神色難看到了極致,下一瞬,他全然不顧面子禮節,起身告退。

  舒太后想攔,卻根本沒法開口。

  很顯然,謝謹聞不喜歡那個所謂的大將軍,更連帶著憎惡舒太后與其的親緣。

  侯夫人面露擔憂,正想吩咐姜念跟過去看,話到嘴邊卻緩了緩。

  「你過去看看他,行不行?」

  姜念對這一切都很好奇,沒急著動,只問:「大人與這位將軍,究竟有何愁怨?」

  總得把實情告訴她,她才好小心說話,把人哄高興。

  身旁素服女子滿面掙扎,想告訴她,又忌諱著什麼似的不敢開口。

  最終她只道:「你別再提起那個人就行。」

  姜念感知到了,侯夫人這回並非故意的,她也拿捏不准謝謹聞的心思。

  離席之後,她幾乎是拎著裙擺一路小跑,才堪堪沒有將人跟丟。

  男人失控地向前走著,身量上巨大的差距,導致她跟得很吃力。

  最後應當是到了御花園一般的地方,中間植了一片湖泊,菡萏未放,蓮葉依依。

  姜念喘著粗氣,一步一步小心向人靠近。

  卻不知他在想什麼,竟從池邊撈起一塊石頭,狠狠砸入湖面,濺起的水花零碎灑在他玄服衣擺,也逼得姜念不能上前。

  她就立在那兒,不出聲也不離開,只等男人隨時需要自己,想和自己說話。

  的確沒讓她等太久,謝謹聞寒聲開口:「來做什麼?」

  姜念道:「我看您離開,放心不下您。」

  「放心不下?」他此時頗有些陰晴不定,「我如今是太傅,皇帝的師傅,文武百官見了我都得繞道,誰都不能僭越了我。」

  他轉過來,高大身軀籠下極重的壓迫,「你,憑什麼不放心我?」

  姜念咽了口唾沫,不懂他發哪門子瘋,卻也聽出來,他憎惡旁人在此時憐憫他。

  「常言道,關心則亂,」姜念低下頭,向人露出一段纖細柔軟的頸項,「更何況大人許多日不曾見我。」

  謝謹聞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話他是受用的。

  他如今強大,只有旁人對他患得患失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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