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只能毀了他
2024-07-15 09:30:36
作者: 明珠不語
宮人引著她們入席,主位上的太后與謝謹聞還未到,姜念便打量過兩邊已出席的人。
或許是真心要給江陵縣主相看,今日出席者中,尚未婚配的世家公子幾乎都來了。
她在一行人中看見了沈渡,就連韓欽赫都被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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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主位之下的那個位置空懸,看來今日那位正主也尚未露面。
姜念隨侯夫人入席沒多久,內侍高唱兩聲,是舒太后與謝謹聞到了。兩邊人齊齊起身行禮,恭迎這二位登上最上頭兩個位置。
舒太后一轉眼就看見了底下空席,蹙眉轉頭想聽個究竟。
殿外卻有一名宮女匆匆趕來,繞開眾賓客,直接附耳到蘭芷身後。
既意料之中,又叫人氣悶。
蘭芷俯身對人道:「娘娘,縣主那邊說梳妝的宮女手藝不好,這會兒頭還沒梳,在訓話呢。」
什麼手藝不好,分明是要給當眾摔人面子。
鳳釵雍容的女子想了想,「叫沈季舟去請。」
蘭芷立刻轉達給傳話的宮女。
她再繞到沈渡那邊時,所有人都看見了她。而片刻之後,那位常服加身的沈大人站起身,跟那宮女走了。
「諸位稍安勿躁,且暫飲一盞茶。」
太后身邊人一出聲,隨席侍候的宮女熟稔上前,為眾人跟前茶盞添上茶。
輕微的水流聲中,姜念偷偷抬眼去看謝謹聞,他垂著眼,從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今日進來的時候,他的眼光也朝這掃過,看了侯夫人,也看了自己。可姜念就是覺得怪怪的,他的眼睛裡好像壓著什麼,看自己的情緒極淡。
一盞茶點完,宮女秀氣的手捧到跟前,姜念穩穩接過。
而此時的一座宮殿的梳妝檯前,也有個宮女跪在地上,戰戰兢兢低著頭不敢說話
「縣主最厭惡的便是海棠,你倒好,這麼要緊的日子,不選些合身份的頭面,淨挑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安的什麼心!」
「縣主息怒,奴婢……」
「還敢頂嘴!」
沈渡進去時,瞥見少女散發坐於銅鏡前,鏡中面龐朦朧美麗,眉眼舒展並不似動怒。
「見過縣主。」他並不合適進到裡頭,因此只在外間行禮。
侍女瞧一眼自家縣主,見人還在撥弄把玩檯面上的海棠髮簪,也乾脆裝作沒有聽見的模樣。
「你個蠢物,是不是想毀了今日的宮宴!」
裡頭宮女仍在辯解,而沈渡維持著弓腰作揖的姿勢,像是已化作石雕,一動不動。
裡頭足足訓了有一刻鐘,那少女才將手中物件擱置,隨口問:「是不是沈大人來了?」
女使恭敬回話:「回縣主,剛到呢。」
兩人都默認,並未看見他在外間彎腰行禮,這會兒身軀都在微微顫抖。
江陵縣主一直都在銅鏡中看著,這會兒卻笑著轉頭道:「沈大人與我如此熟絡,做什麼還這般客氣行禮,快進來吧。」
沈渡直起身子,後腰處酸得發麻,腳步並未挪動半分。
「縣主,宮宴已開,太后娘娘請您過去。」
聽見這句,那少女反而又轉回去,「我當是什麼事,她請我,我就一定得去嗎?」
沈渡數不清這是第幾次遭她為難,只記得第一回見面她叫自己選玉鐲,選完又叫他替人戴上。
他說不敢,這是僭越,女子卻堅持。
可那玉鐲圈口小,不握著人手腕根本沒法套入,沈渡為難之際,女子卻故意擦過他的手背。
甩了他一耳光還算輕的,少女高高坐在那兒,呵斥他以下犯上,膽敢擅闖她的居室。
從那天起沈渡就明白了,這是有意為難,自己那點手段心計,毫無用武之地。
他試過強硬也試過順從,可對方油鹽不進,似乎只是以作踐他、看他難堪痛苦為樂,每回都不手軟。
可偏偏,他是太后欽指陪伴這位縣主的。
「今日席間兒郎多出眾,縣主或可移步一觀。」
尖刀子刺進去,他這團棉花也只能自己癒合。
幾日相處下來,少女其實感慨他的耐力,卻不得對他展露一點欣賞。
「沈大人這是嫌我脾氣不好,想找個人替你受著我?」
「臣並無此意。」
單從他的話里,的確讀不出這一層意思。
江陵縣主卻又道:「太后誠心要我選的話,把人傳來我的寢殿外不就成了,排著隊挨近些看,豈不更妙。」
那官袍加身、溫潤如暖玉的男子立在那兒,闔眼,靜靜從鼻間送出一口氣。
「臣聽命,這便去同太后回話。」
見他真自作主張要走,少女鏡中的面容忽然現出狠戾,「站住!」
等他身形頓住,女子才又道:「我叫你走了嗎。」
沈渡背對著她答:「太后娘娘在等臣回去復命。」
「呵,」裡間女子嗤笑一聲,「這寒門破落戶爬上來的人,就是愛東倚西靠,怎的你搬出太后,就能把我壓死了?」
「我告訴你,西北邊境如今是我父親在守,別說你,就是太后見了我也得客客氣氣的。」
她語調稍頓,「唉,我跟你說這些也沒用。你守了一輩子的規矩,怎麼會懂我們這些,定規矩的人呢?」
沈渡站在那聽完了,想到再過兩日就能赴姜念的約,又想到裡頭人高高在上的嘴臉,他忽然有些後悔。
見過姜念,他反而更繃不住,想要退縮、放棄。
算了吧,他想,就當為自己任性一回。
沈渡頭也不回地走了。
旁邊立著的女使探頭瞧了瞧,雖有些驚訝,更多卻是「終於忍不住了」的欣慰。
轉頭看見那小宮女畏縮跪在地上,她高聲道:「還在這兒礙眼做什麼,滾出去!」
宮女求之不得,應了聲「是」,幾乎是連滾帶爬退出去。
殿內只剩下主僕兩人,那鏡前少女方道:「梳頭吧。」
女使握起檀木梳,不急不緩划過她柔順的長髮。
「要說那位沈大人,這心性倒也不多見。」她慨嘆似的,與自家主子拉起家常,伸手取過桂花油。
「再好的心性,不是我們的人又有何用?」她盯著自己的虛影,眼前又浮現沈渡離去的背影,「他這樣厲害的人,父親卻得不到,我只能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