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塵埃落定
2024-07-15 04:18:02
作者: 驍騎尉
嗣聖元年二月初六,紫微城應天門外。
大唐的早朝,開始時間是早上七點,相比較於明清兩朝凌晨上朝,大唐算是比較合理且人性化的了。
剛過了卯正時刻,便有朝臣陸續到來,往往品級越低,到的越早。
昨日傍晚,皇帝突然下詔罪己,還貶了韋玄貞,向裴炎認錯,一夜之間早已在坊間流傳開了。
早到的朝臣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議論著聖上這些舉動是何意圖?
一群人眼巴巴的等著首輔大人裴炎到來,想問個究竟。
一直等到卯正三刻,應天門慢慢打開,也未見裴炎的蹤影。
眾人不禁犯了嘀咕,這個裴首輔今日是怎麼了,到現在還沒來。
內侍范雲仙站在門前說道:「各位大人請周知,今日早朝改在了乾元殿舉行。」
「乾元殿?這不年不節的,怎麼突然改變了朝參的地點。」眾臣又是一番議論。
大唐的朝會分為朔望日大朝會和日常朝參。
朔望日大朝會是指每月初一和十五的朝會,在京九品以上官員皆需參加,人數眾多,需要擺儀仗,場面盛大,顯示皇家威儀,所以會安排在空間較大的乾元殿進行。
日常朝參不需擺儀仗,在京五品以上官員參加即可,陣勢和規模比較小,一般安排在貞觀殿進行。
今日初六,算是日常朝參,卻突然通知改了地點。
「今日有大事發生!」群臣個個都是人中龍鳳般的人物,心中自然有了判斷。
等到群臣都已進入應天門,李旦才騎著紫騂馬晃晃悠悠的到來,看著都快要跌落馬下。
昨日下午為了解決危局,冥思苦想將武則天的心理細細研究了一番,累死了很多腦細胞。
為了說服皇兄皇嫂,又口若懸河,廢了不少口舌。
等到安排好了一切,回到家中,天色已晚。
恰巧遇上豫王府長史王德真,於是叫來正欲下值回家的王府司馬劉禕之,倆人都算是原主的幕僚。
李旦讓下人將珍藏的好酒搬了上來,三人痛飲了一番。
李旦之所以留下兩人,一是籠絡一下三人的感情,畢竟這兩人雖不是心腹,但一直在豫王府效力的人。
若是有什麼異心的話,自己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二來是想在喝酒的時候打聽一下,白日裡來送密信的到底是什麼人?
李旦對自己的酒量那是相當的自信,後世的時候,朋友中就沒人能喝過他。
人送外號,千杯不醉,萬杯不倒。
但是原主的這個身體可沒有他這麼能喝,三杯下肚,就將自己給喝趴下了。
李旦是個大懶蟲,平日裡最愛睡懶覺,不睡到日曬三竿,是爬不起來的。
一覺睡到天色將亮,竇愛妃才將其硬生生的搖醒。
「王爺,再不醒來,上朝就該晚了。」
昨夜侍寢的是竇愛妃,結果李旦喝多了睡的跟死豬一樣,什麼都沒有做成,竇愛妃語氣中夾著不悅。
看著溫婉清揚,嬌羞可人的竇愛妃,李旦的孟德綜合徵又犯了,心想要不請個假吧!
但今日朝會事關自己接下來的命運,異常重要,不能錯過。
李旦有些懊惱,喝酒誤事啊!
伺候洗漱更衣的下人們都已經等在床前,李旦慌忙爬起,一番梳洗,在幾個扈從的陪伴下,騎著紫騂馬趕往皇宮。
興許是昨晚的酒太烈,又或是沒有睡醒,李旦一路上昏昏迷迷,一直到早朝快要開始了才將將趕到。
「呦!豫王殿下,你可當心,別摔著了。」范雲仙看著李旦晃晃悠悠的從紫騂馬上下來,連忙迎上去扶住了他。
「嗯,范內侍有心了。」范雲仙是皇帝身邊的內侍,算是宮裡的紅人。
可不能小看宮裡的這些內侍,個個都是人精,玲瓏八面,心思活泛,關鍵時刻說不定就會幫自己一把。
李旦現在也知道他是誰的人,於是從袋中掏出幾片金葉子賞給了范雲仙。
仗義疏財,廣結善緣。這是李旦現在的想法,反正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錢。
范雲仙一見金葉子,頓時眼冒金光。
平日裡的達官貴人,賞個幾兩銀子就算不錯了。
豫王今日一出手,便是金葉子,還是幾片。
「殿下就是闊氣。」范雲仙連忙將金葉子收入懷中,笑著說道。
「范內侍不應是在貞觀殿伺候著的麼?怎麼今日來到應天門了?」
「今日早朝改在了乾元殿舉行,天后命我在此處通知諸位大人。」范雲仙對李旦挑了一下眉,笑著說道。
看似平常的一句話,實際上暗暗告訴了李旦,今日主持朝會的是天后。
雖然李旦早已經知道武則天今日會上朝,還是裝作驚訝的問道:「天后?」
「噓!殿下自己知道即可。」范雲仙四下里偷瞄了一番,生怕有其他人聽見。
「皇上參加麼?」
「這...」范雲仙猶豫了一下,但是拿人手軟,畢竟剛剛才拿了豫王的金葉子。
四下里有沒有人,便附在李旦耳邊悄聲說道:「聖上得了風疾。」
哦...李旦的眼中閃過一絲精茫。
等到李旦趕至乾元殿,卻瞥見偏殿附近隱藏著不少披甲士卒。
「羽林軍...該來的還是要來。」
大殿內,群臣還在竊竊私語,也都警覺的四下里張望。
已經過了上朝的時間,龍椅上卻遲遲不見皇上。
雖然這個皇上有些不靠譜,但是上朝還是沒有遲到過的。
正在群臣疑惑之際,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起,一隊隊士兵持著寒光凜凜的千牛刀衝進了大殿。
群臣大驚失色。
很快就有人發現,眼前的這些士兵個個頂盔摜甲、罩袍束帶,不是皇宮親衛,而是羽林軍。
羽林軍湧入大殿後迅速分成兩隊,順著兩側左右包抄,眨眼間便將殿內所有人都圍困了起來,而在外邊還有一隊士兵,里外三層將乾元殿圍個水泄不通。
管他三省宰相、六部尚書、九寺列卿...所有五品以上官員,被一鍋端了,沒有一個能走脫。
這會兒大家才明白過來,怪不得今日要在乾元殿舉行朝會,是為了便於羽林軍行動啊!
除了李旦,群臣全都毫無思想準備,猛然瞧見這陣仗,驚訝之餘全都一臉懵逼了。
這...這是幹啥呢?
緊接著便看見兩員大將身披盔甲,腰懸寶劍踏步而來,正是程務挺、張虔勖。
再往後看,便是已經捲簾歸政的天后武則天,此刻身著金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頭戴鳳冠,面帶威嚴,昂首闊步,步履穩健的踏入乾元殿,一直走到龍椅之前,才停住腳步,慢慢的轉過身來,一臉威嚴的掃過群臣。
首輔裴炎、葛王李素節、杞王李上金跟在武則天身後也進了大殿。
大殿內一片死寂,全都看向武則天。
「諸位不用驚慌,羽林軍是為了保護大家。」武則天冷冷的說道。
保護?羽林軍手握千牛刀站在身後這叫保護?
群臣自始至終無一人發言,都表現得像個看客。
「聖上昨夜突患風疾,裴相和葛王、杞王都已經親自探視過了,你們來說說皇帝的病情吧。」武則天看向站在殿下的三人。
「我親眼所見,聖上已經口不能言,身體不能動彈,太醫黃思道診斷聖上得了風疾。」裴炎是首輔大人,說話分量十足。
裴炎特意點名是黃思道診斷,因為黃思道是李顯在東宮時的屬官,算是李顯的心腹,他的診斷自然不會有假。
「我已探視過聖上,確如裴相所言。」葛王面色沉鬱的說道。
「確如裴相所言。」杞王則是面無表情。
葛王李素節、杞王李上金昨夜被突然叫入宮中,僅僅只看了皇帝一眼,就被安排一間屋子內,沒有讓他們出宮。
兩位王爺本就不為武則天所喜,此刻乾元殿內甲士林立,他們若是不遂了武則天的心意,只怕性命難保。
武則天點點頭,示意裴炎繼續。
裴炎捧出一封奏表,說道:「聖上龍體雖無性命之憂,但需要長期調養,現已不能理政,為了江山社稷著想,聖上請求天后臨朝稱制,裁決一切政事,這是聖上的奏表,請各位同僚瞻閱。」
聖上身患風疾養病,天后臨朝稱制,一切都按照李旦設計的計劃進行。
「終於塵埃落定了,我不用當皇帝了。」李旦心中竊喜。
范雲仙隨即接過了裴炎手中的奏表,送給群臣傳閱。
「哪個不長眼,真的打開去看。」李旦心道。
果然范雲仙捧著奏表下去,又原封不動的捧著奏表回來。
看著武則天自導自演的這一齣好戲已經達到了頂峰,李旦連忙舉著笏板高喊道:「懇請天后答應聖上所請,臨朝稱制...」
李旦首先喊了出來,倒是讓武則天有些意外,畢竟按照劇本,她已經安排了別人。
「懇請天后答應聖上所請,臨朝稱制...」
「懇請天后答應聖上所請,臨朝稱制...」
……
有了李旦的帶頭,武承嗣、宗秦客、苗神客等一干天后心腹紛紛響應。
大勢所趨加刀劍相挾,群臣爭先恐後的請求天后臨朝稱制,唯恐不及。
「眾卿家既有此願,本宮自當從了大家所請!」武則天也不再假模假樣的推辭,直接答應了。
武則天說完便以冷峻的目光掃視過殿內的每個人,速度很快,唯獨在看到李旦的時候,視線停留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