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童子的快樂

  第二天晨起，武十一照例集合，進宮，翻牌子。

  沒人注意到，這宮廷乃至大行的天下，即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因為從今天起，武十一也學著別人「真人帶貨」了。

  不過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別人是從宮裡往外帶。

  獨他是從宮外往裡帶。

  蠍子拉屎獨一份的反向帶貨。

  焚妖童子進宮的時候不搜身。所以武十一順利地帶著金蛋走進了焚妖間。

  

  一番預先準備和拜拜後，武十一按照過去的培訓，將金蛋和茶葉一起倒入焚爐上的大鍋中煮。

  約摸著八成熟，取出來再放進火里燒。

  隨著一縷青煙，《極陰寶鑑》起，妖屍過往出。

  而後武十一驚愕的得知，他燒的這東西竟然是一隻三品鳳凰蛋。

  原來在大行朝。神獸是真實存在的。其中就有鳳凰一類。

  鳳凰之類的神獸分品級，有的是麻雀、野雞類雜禽變妖后修煉渡劫而成，有的則是生而孕育的鳳凰種。

  武十一手中的這顆鳳凰蛋，便是鳳凰和九頭妖雞野合之後，生而孕育的「雜鳳卵」。

  其實這顆蛋很慘，甚至都沒能生出來，便被尋妖司王道士一掌劈死了妖雞母親。送往宮裡煉丹。

  劉十六在禽字號爐分解妖屍的時候，得了這東西，才又帶出了宮，準備賣到典當行之類的地方換錢。

  這類禽蛋，血統不純，又沒有經過淬鍊。所以品質比較低劣。和正一品純陽的鳳凰比，差著許多。

  但這畢竟是鳳凰卵，是天地精火所化的異禽奇寶！依舊不可小覷。

  入爐登鑒，怨氣以消。

  異妖中品，萃化得禽部極品，鳳凰血……一滴！

  此為「五天血」之一。可脫胎換骨，改筋化絡，殺百蟲，伏異妖。

  簡而言之，這血液有改命，退魔，伏妖之能。

  隨著神音消失。一滴比原子筆頭略小的純金血滴浮現在武十一手中。

  因為血滴太小，在和武十一手掌接觸的那一瞬間，便滲透進了他的毛孔。

  與此同時，武十一的身體起了奇妙的變化！

  鳳凰血進入身體後，竟然讓他腰不酸，腿不痛，運動起來更有勁了。

  武十一又用望氣眼看了看自己的軀體。

  旋即他驚訝的發現，自己周身血氣的光澤變了。從紅色變成了淡淡的金色！

  雖然那種金色淡到幾乎看不出。可那畢竟是金色！是禽妖之長，鳳凰的氣息。

  雖然武十一還不知道這種氣息的變化意味著什麼，但他知道這種變化定然非同小可，自己的小日子更有盼頭了。

  反向帶貨，公器私用，吃帝君瓜撈，挖封建主義牆角的幸福生活啟航了。

  ……接下來兩天中，武十一分別去獸字號爐、蟲字號爐焚燒了兩隻黃鼠狼，六隻臭蟲怪和一隻螞蟻精。

  這些妖都是些靠偷香油，喝人血成妖的「不入流」，分別被煉丹坊割去眼睛、心臟和口條煉丹。

  妖屍不入流，那麼經過《極陰寶鑑》的二次回收，換得的也全是些銷魂散、定心丹、大力丸和一大堆殺蟲劑之類下三品的東西。

  此外，武十一還有額外福利。

  通過在極陰寶鑑里一遍遍的「妖生回放」，武十一見識了尋妖司捉妖師的各種治妖手段。

  於是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捉妖，不是只有「一掌劈死」之類的暴力碾壓。

  還可以下陷阱，灌毒藥，搞綠化。

  總之在捉妖這件事上，達到目的就是好樣的。

  這些小電影，對於武十一來說具有特殊意義。有些片段更得反覆觀看學習。

  日後早晚用得上。

  第三天，武十一照例早起，準備進宮。

  可還沒出去，他的房門便不知道被誰敲響了。

  咚咚咚！

  三聲沉悶的響動之後，武十一開口問詢：「誰？」

  對問，門外的回答依舊是三聲敲擊。

  咚咚咚！

  這樣詭異的響動，如果放晚上，武十一絕對不開門。但白天裡另當別論。

  畢竟，童子院好歹也是官家地界，有保安門衛的。

  他輕輕走到門口，向門縫裡望了一眼。

  旋即發現，那敲門的人。是他隔壁的隔壁的焚妖童子。王頭七。

  武十一記起王頭七比自己早來半年，原本也是個美男子。

  但後來在一次焚妖時，這人被一隻臭鼬精的屍毒熏壞了嗓子皮膚，進而變得不能言辭；又黑又瘦。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是幸運的。

  因為如果不是武十一當初給他灌了金汁，解了屍毒。那他現在就只剩下一堆灰了。

  也因為武十一救過對方的命。所以這人和武十一的關係很不錯。

  也所以，當武十一看著今日他喜笑顏開，還提著個布兜來找，便估計這是有什麼高興事要分享。

  由此預見，武十一開門。

  他笑著問王頭七道：「遇見好事了？」

  對問，王頭七點頭。把兜子裡的東西遞給武十一。

  武十一打開看。發現那是「上河居」的提褶肉包子。

  上河居的肉包子在京城都有名，據說肉餡里摻和了狐妖油提鮮。

  能吃上這東西，說明王頭七最近的經濟狀況不錯。

  於是，武十一壓低聲音，想當然的問：「最近真人帶貨成功，賺了一筆？」

  王頭七點頭。

  「帶出的什麼？」

  王頭七搖頭，諱莫如深。

  而後他做了一個食指彎動，又雙手合十的手語。

  武十一明白那個手語。

  他是在說：有福同享。

  「心領了！」武十一隻拿了一個包子，把剩下的推了回去，便準備集合入宮。

  因為武十一知道，王頭七的錢都是冒著變妖的危險掙來的。

  吃這樣的「血肉包子」。他心裡不安生。

  就在武十一跨出自己的門檻，準備進宮時。王頭七突然拉住了他。

  一個手勢後，王頭七問：幹什麼去？

  「準備集合，進宮焚妖呀！」

  王頭七搖了搖頭。沖武十一比劃了一根指頭。

  武十一望著那根指頭。滿臉恍然！

  「今天是初一！」

  原來，焚妖爐是按照宮裡帝君的作息安排工作的。

  初一、十五，帝君要吃齋禮佛。

  這段時間內宮也跟著積德行善，禁止殺生。

  那麼負責焚妖的歸塵司自然也就沒了生意。

  所以，今天焚妖童子休息一天，可在京里玩耍。

  只要申時點卯前回院，保住守宮砂不落便好。

  不用受妖氣薰陶，對於王頭七這類焚妖童子來說，真是一件大好事。

  但武十一心裡空落落的，總感覺身上少了點東西。

  那種煙火的味道，那種屍體的清香，那種花椒和辣椒的質感……

  不過武十一是個樂觀的人，很快他有了新的期待。

  他想起那晚觀京城氣運的種種氣象。

  於是他意識到，這宮牆外，也到處都是擼羊毛，找寶貝的機會呀。

  京城是福地。

  用老城人的話說，三十朝古都，撒泡尿都能澆出個古董來，簸箕篩篩土，都能出倆銅錢。

  而且來了這麼久，他還沒切身感受過大京城的風物呢。

  懷著擼寶的夢，武十一辭別王頭七後，便獨自往繁華的街道上逛去。

  閒逛了幾里後，武十一對於大行朝的國情有了深刻的認識。

  這地方的民情屬於典型的「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但凡在街上不穿官衣而步行的，多面有菜色，陽氣不穩。

  而那些真正有錢的官員、富賈則無不是坐著轎子、馬車，在差役、下人的護送下匆匆來去。

  所以，武十一在絕大部分街道上是看不見什麼真正地有權、有氣之人的，最多也就看見一些散射紅光的轎子、馬車來來回回。

  武十一對於街上的窮人、富人都沒什麼大興趣。

  一來，他現在人微言輕，改變不了啥。

  二來，他正閉著一隻眼睛，忙不迭在城市街道周遭尋找可能的寶藏，驗證那眼睛的功能。以及那些光線的本質是什麼。

  邊觀氣，邊前進。

  走出大概三五里路後，武十一突然有了意想不到的收穫。

  就在他步行到成華道口時，看見一算命攤。

  這算命攤上的攤主，乃是一個留著青須的白面先生，觀年齡三十來歲。

  他一身落魄灰衫，帶著幾點寒酸，幾分菜色。

  算命先生夾雜在一堆食攤貨郎間，原本極不引人注意。

  然而當武十一瞪著獨眼掃過那人身上時，卻驚其為……半人半妖？！

  望氣眼的觀察下，這位算命先生周身竟然發散出比那些大廟、府邸還要濃郁的赤紅之氣，而且紅色最濃的地方，隱隱間已然紅的發紫。

  但奇怪的是，他這團光越往腦袋頂越暗。

  到了頭上，竟然漸變成烏雲一般的黑氣壓在腦後。

  這怎麼個意思？

  屬變色龍的？

  身子是大富大貴，腦袋卻變妖了？

  望著那人，武十一越發感覺驚奇。旋即決定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