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能不能……先讓我抱抱你?
2024-05-02 16:07:21
作者: 梨灼
她聽見他有些疲倦地用法文喊了一句請進,應該是將自己當成了古堡里的傭人,連自己已經走到了他身邊還渾然不覺。
直到陸城終於覺得不對勁,猛地抬頭,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左未央,這才滿臉的倦怠褪下,瞬間醞釀出溫柔笑意。
「怎麼……你怎麼來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她會來,有些驚訝,甚至是失措,「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左未央開門見山,直接得過頭:
「你告訴我,到底什麼才能回去?或者你也可以告訴我,你現在到底還在忙些什麼?」
陸城聞言愣了一愣,之後卻是風輕雲淡地整理了一下桌上的資料,然後才漾著笑意看著她。
像是沒有聽見這些急切的逼問似的,反而悠閒自怡,斜斜靠在寬大的歐式沙發中,像是從名畫中走出的人物,幾乎自帶油畫般的光暈,除了一張東方的臉,卻也是更顯得瑰麗華美: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能不能……先讓我抱抱你?」
他張開手,帶著一絲脆弱的笑容看著她,幾乎是有幾分乞求的意味了。
左未央怔了怔,很難想像,陸城,張開手,需要一個擁抱?
加上那麼久沒有見面,再加上不可逾越的鴻溝,她自然無法同意,微微扭開了頭去,便算是無聲的拒絕。
對於她的拒絕,他也很平淡自知地接受。
收回手,可仍然還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反而,開始和她敘起舊來:
「未央,我好像還沒有問過你,這麼久沒見,你過得還好嗎?」
她在他面前坐下來,不見外,也不熟悉:
「很好。如果你不來,我應該更好,現在大概已經回香港了。」
他含著苦澀笑一笑,整個人看上去真的是很疲憊憔悴,這在陸城身上是很少看見的。因為對一個商人來說,一旦露出疲倦,就意味著告訴別人,現在是他的脆弱時期,很容易就可以打敗他。
不過他之所以掉以輕心敢於露出疲倦,是因為,現在在自己面前的是她,才能夠卸下一切防備,做回最真實的自己。
不過是一個,東走西顧,疲於奔波,丟失自我的庸俗世人。
「我們一定要這樣嗎?就不能好好地說說話?這半年,你不知道我是怎樣過的。」
「我不想要知道。」她淡淡說,很有耐心,也很絕情,「我們當然可以好好說話,但是,如果是有關於感情的,我覺得已經沒有什麼好討論的。至於其他的,你可以隨意和我談。」
「你還真是……長大了,變得絕情起來。」他無奈地搖搖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出神地說,「明明以前是很喜歡我的啊,怎麼突然就不喜歡了呢?怎麼突然就……」
聲音一點點低下去,最後幾乎小聲地連自己都聽不清,他既是在問左未央也是在問自己。明明當年世人皆知的那段濃重感情,到底是誰弄丟的?她的感情,當然是由她弄丟的,可是,她把感情交付給自己,更是由於自己沒有好好珍惜。
弄丟它的人是誰早就說不清了,說不清,也找不回來,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那段感情走失了,後悔的人只有他,而不是左未央。
左未央也很深刻地嘆了一口氣,說實話,這么半年沒有見面,她沒有想到過他們會以這種方式見面,也沒有想到自己見到他,心情居然會這麼平靜。平靜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就好像只是在異國他鄉看見了一個普通的故人,她只願意不痛不癢地跟他聊一些新的所見所聞,而再也不想說起從前。
可是他若執意要說,自己也只好誠實奉告。
她看著他漂亮透徹的眉眼,深邃如油畫,又飄逸如國畫,要是她足夠想得通,應該會覺得,有這樣一個男人參與過自己的生命,已經是一種緣分。
聲音淡淡地,有微微的沙啞,是說故事專用的語氣:
「以前?那個時候啊,其實我對你都不過是因為光環效應罷了,因為我喜歡你,你的一切就全部都籠在光環里,我看不見不好的地方,連你不喜歡我,也都覺得沒什麼。
是的,那個時候的我的確很喜歡你,喜歡得很固執。哪怕是在來到科爾馬之後,我還是不止一次地夢到,如今的我掐著從前的我的脖子,惡狠狠地說,你以後會因為這個人變得殘破而絕望,不要再愛他,否則不如在尚且還好的時候就把你掐死。可是,從前的我雖然愚蠢,卻格外固執,她說,要是此時的我不去愛他,寧願立刻就死。於是,我就一遍遍親手殺死從前的自己。然後夢醒了,就只剩下現在麻木的自己。
陸城,我可以告訴你,哪怕是在你讓我做完那個手術之後,我還是控制不住地愛著你的,但是沒有辦法,我不可以繼續下去了,然後我用了六個月,徹底忘掉對你的最後一點執著。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可是你為什麼要害死我的孩子呢?是你親手毀了我最後的一點希望,陸城,這都是你親手毀掉的。」
她自己的身體情況自己怎麼會不知道?本來就是以生命來打賭去懷孕,因為她愛他,所以付出。可是他親手殺死了那個孩子,殺死了她的希望,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平安,她也沒有辦法去原諒。
但是,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哪怕千百次地告訴自己,不要愛他,你已經不愛他了,都沒有辦法騙過自己,第一眼就愛上的人,早就刻在靈魂里,縱然心被取出,但是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還是愛著他。
可是愛是衝動的,生活卻必須是理智的,所以她給了自己六個月,讓衝動散去,以讓自己恢復平淡的生活。哪怕沒有他,也可以繼續下去的,只剩下平淡的,生活。
左未央全程目光澄澈,語氣肯定認真,就好像是在教謝斯黎畫畫的時候,很耐心地說清楚每一點,以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
陸城無聲地聽完她講的這些話,眉眼含笑,可漸漸地,也終於是控制不住地頹唐起來,他撐起額頭苦笑,聲音都是沙啞的:
「未央,你這樣……讓我有點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