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等，沒有時限

  飯後，一家人圍在客廳里說話，左君沅和左簡蕭父子兩個剛說了兩句有關事業上的事情，這回還想拉上陸城一起進他們的陣營，只可惜美好的願景很快就被左老夫人義正言辭地打破：

  「好好的在家裡，還聊什麼工作！過來，你們三個正好和我湊一桌麻將，阮好，吩咐一桌麻將來，看我今天不讓這些一心只有工作的好好放一放血。」

  阮好本來還是有些不適應和眾人相處，有些不知道該幹什麼，一個人住久了，的確是不大習慣大家庭的生活，但她必然要在這個家裡常住，所以必須要慢慢適應。左老夫人看破她的拘束而不說破，而是用這種方式讓她漸漸開始有女主人的感覺，正在用親身經驗傳授她該怎麼做。

  阮好當然也看出來了，感激而清楚地笑了笑，便去吩咐傭人。

  麻將桌很快就安排上來，左老夫人臉上露出很滿意的笑容，阮好心底這才鬆了一口氣，第一回有了一種當家做主的感覺。

  這回的麻將本來是左老夫人為了殺一殺兒孫們張口閉口全是工作的銳氣而擺下的，但不知怎麼就演變成了所有人都在觀戰的大局，就連絲毫不懂麻將的左未央和左斯黎兩個都在一本正經地觀戰，於是就涉及到了老人家身為當家人幾十年的尊嚴，不贏不行。

  在開頭的幾圈裡，左老夫人也的確毫不費力地在胡牌，但越是打下去就越覺得有些不對勁，她漂亮的孫女婿的技術有如神助般飛快增長，她慢慢的贏得越來越困難，然後兩個人成平手，接著孫女婿居然時不時胡了她的牌，最後她開始輸得很是頻繁，終於，面子都點掛不住，委婉地提議：

  

  「今天晚上月亮實在不錯，這樣吧，陸城，你和未央出去走走，照照月，謝落你過來補上。」

  眾人心知肚明，可是誰又敢拆穿老人家？全部都非常配合地順著她的意，謝落準備好了足夠的錢補上空缺的位置，陸城帶上什麼都看不懂還能觀戰到現在的左未央去了後花園。

  左家有一個很大的後花園，後花園裡有個池塘，池塘里有三畝荷花。

  花園的風格偏中式，池塘邊有水榭遊廊，兩人走在遊廊里，檐角上全都掛著節慶的燈籠。

  時間忽然就變得很慢，世界很安寧，那荷花的清香都因為著安靜而清晰可聞，沁人心脾，連空氣都是清甜的。

  走著走著，左未央就在邊上小聲開口問：

  「你為什麼要贏奶奶？她不喜歡別人贏她的。」

  陸城聽見身邊的腳步聲停了下來，於是也站定，乾脆拉著她在靠水岸一側的美人靠上坐下來，一隻手倚在扶手上，半個身子都往她這邊側著，樣子很是閒適悠閒，有一種獨特的金貴慵懶。

  「如果我不贏，怕是就沒有辦法像現在這樣，和你兩個人單獨走走了。」

  她頓時就說不出什麼話來，自從郁鈴服法，他父母的死有了明確的兇手，自己和左家不再是他的仇人目標，陸城對自己就開始很好，而且還是那種，不加克制的好。

  可是她想不通，他一開始是厭惡自己的，然後仇恨她，結婚也只是為了泄憤，現在雖然仇恨解開，可他應該也仍像七年前那樣討厭自己，至少，不至於喜歡她。她之前被這種突如其來的好沖昏了頭腦，沒有認認真真地去想，現在冷靜下來一想，才覺得這些好實在是太來得詭異。

  如果她真的想要以平等的感情去對待他，那麼至少，也應該知道他的這些感情是不是真實的，源於何處，源於何時。

  只是她沒來得及問，陸城已經悠然又開口，笑容柔軟，語氣安寧地問了她一句：

  「你知道奶奶剛才說的照月，是什麼意思嗎？」

  她下意識搖搖頭：

  「不知道。」

  「中秋節有一種古老的習俗，嫁人的女子靜沐月光，可早生貴子，謂之『照月』。」

  她一愣，再次搖頭，喃喃：

  「奶奶一定是想抱重孫子想過頭了。」

  陸城莫名其妙地嘆了一口氣，左未央不知道他為什麼好端端地嘆氣，正想要問，就聽見他含著笑，似乎有些失落地說：

  「看來，我也是想過頭了，不然怎麼就這麼聽話地帶你出來照月？」

  左未央愕然，這一回原本想說的話也都忍不住了，一鼓作氣便道：

  「陸城。」她認真地叫他的名字，再也沒有七年前一提起這個名字，眼底都是閃亮的光，唯有平靜，波瀾不興。「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你現在對我到底是什麼感情？結婚之後不得不負的責任？誤會我的報答？」她想了一想，又說，「還是同情？」

  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陸城幾乎是無奈到好笑的。他還真是失敗啊，在感情這樁事上，以前是因隱忍而錯失，現在他得到了教訓，想要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一定要讓她知道自己愛她，結果她卻還要來問自己，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真是這輩子都沒覺得自己這麼失敗過，這麼耿耿於懷於不被人理解，要換做是別人不懂他也就罷了，或者是別的事情，但偏偏是她不懂，偏偏是她不懂自己的感情，便不禁令他相當在意。

  「未央……」他語重心長地說，確實頗有一種教導懵懂的女兒的老父親感。

  「如果到現在，這個問題你還要問我，那我的確是太失敗了，我這樣對你，你卻甚至都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想把世上的好都給你，不是因為我娶了你，不是因為想要補救我曾經對你的誤會，也不是因為任何同情，或許，這些也都占了一部分吧，但僅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最重要的是……我是真的愛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說不清，反正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就已經控制不住了，可之前我還很矛盾，所以無法正視，現在誤會解開了，我總算能夠一心對你好，這些好，就算你不給回報也沒有關係，都是我自願的，只要你還肯接受我就很高興，不需要你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