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厚此薄彼

  對裴傾奕來說，他站在地面那一刻就後悔了。

  從來都不是沖·動行事的人，卻因為望舒的幾句話，就翻窗跳進來，顯然是不太可能，裡面夾雜著一部分他自己也想靠近望舒的心思。

  只是再多的心思，等冷靜下來，都化作一串串的後悔。

  不知道現在再跳出去還來不來得及。

  

  望舒雖然背對著他，在柜子里找被褥，可是對裴傾奕的那點兒心思，卻了如指掌。

  認識了那麼多年，如果連這都看不出來的話，她也算是白認識一場。

  「你想回去就回去吧，那我就不拿了。」

  望舒見他猶豫，於是說道。

  本來就沒想他真的會跳進來，這時候跳出去也沒關係，雖然說外面站著一個索命鬼似的人，影響睡覺，可是房間裡面有個男人，同樣也很影響睡眠的。

  「不用了，這裡挺好。」

  既然進來了，再跳出去，總感覺好像逃兵那樣，實在是大大的傷了他的自尊心，所以裴傾奕借著月光看了一圈屋內，在最近的椅子坐下，試圖營造出一種輕鬆的氛圍。

  只是正襟危坐的樣子，還是把他的內心給出賣了。

  「那好吧。」

  望舒忍著笑，抱著一張厚厚的被褥，走到裴傾奕面前攤開，然後裹著他，笑道：「委屈裴大少爺在這裡將就一晚啦。」

  「快去睡。」

  裴傾奕又不笨，自然聽出她話里挪揄的意思。

  「好，好，你要是不想讓人發現，記得早上的時候，跳窗離開哦。」

  望舒笑著點頭，折身回到自己的床上，很敏捷的跳上去，拉過被子裹住自己，被子裡還有熱氣，讓她愜意的眯著眼睛。

  早上的時候，小安會進來給她洗漱，要是發現這裡有個大活人的話，尖叫聲可能會傳遍整個府邸。

  真要是發生點什麼被撞見也就罷了，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卻被誤會的話，那就太鬱悶了。

  「我不會睡的。」

  裴傾奕把目光從望舒身上移開，看著地上的那一抹月光說道，他都失眠了大半夜，現在在這裡，更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那好。」

  望舒也不管他，抱著被子倒下，躲進被子裡，探出腦袋側身看著他：「我說，你知道嗎，從前剛見到你的時候，我可埋汰你了。」

  裴傾奕皺了一下眉頭，雖然大約也料到，可是聽這些話從望舒的嘴裡說出來，還是有些不高興，於是犟著故意答道：「從前我也不喜歡你。」

  為什麼會對望舒的感情發生改變，裴傾奕自己也說不準。

  這世上的感情由來，如果能說的准，那麼就簡單多了。

  「我知道。」

  望舒樂呵呵的笑著，這小子冷淡的態度，她可見多了，何止是不喜歡，簡直都要在臉上明明白白的寫出來。

  「現在喜歡不就成了，反正你也逃不掉了。」

  她說著，不免有些得意，漸漸的就閉上眼睛，半夜醒來再不睡，明天可要現熊貓眼了。

  裴傾奕見她不說話，一直正襟危坐的樣子，才稍稍有些減緩，伸手拉了一下往下滑的被褥，靠在椅背上，一時間千萬種思緒湧上心頭。

  若是放在從前……誰還記得從前發生過什麼事呢。

  別說逃不掉，他也不想逃了，女人對他來說，實在是太複雜了，下一分下一秒，全然太不透心裏面想什麼，一個望舒就足夠了，至於其他人，他從來沒想過。

  他想起望舒問過他，卻沒有繼續問下去的話。

  那就是爹納妾的事。

  雖然時候很多大富人家或者是權貴大臣，都會納妾，花心是一方面，女人作為面子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是純粹的開枝散葉。

  裴杓大將軍全副心思都落在軍事上不假，裴夫人溫婉恬淡待人親切溫和不假，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他對長輩的私事從來都不多花時間去關心，因為很小的時候就被選為太子的陪讀，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不在家裡住，對家裡發生的這種事，不比裴少奕更加清楚。

  記得住的妾侍姨娘只有兩個，一個是裴杓年輕未娶妻的時候，跟在身邊此後多年的丫鬟，作為通房，後來抬了姨娘，然後有段時間，他住在家裡，裴杓又納了一個比他年紀大不了多少的女子。

  其餘其他的，裴傾奕也不記得了。

  也許是許多官家都這樣做，因此在裴傾奕的眼裡，把這種事情視為平常，好像吃飯睡覺那麼平常，他對待那些妾侍姨娘的態度，其實也和府上丫鬟沒有太大的區別。

  後來都生了孩子，有男有女，年紀都在他之下。

  不過那些所謂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們，從來都沒有叫過他哥哥，而是規規矩矩的喊他大少爺，舉止神情和府上的其他奴才小廝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而他也不知道是不曾放在心上，還是被阿娘暗示過，在他懂事以來，心裡認定的手足也就只有裴少奕一個人，至於其他那些叫他大少爺，穿著還算得體綢料的其他人，看他們的眼神，也不過是看府上奴僕的眼神一樣。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好多年，直到他不再在宮裡陪著太子殿下，回到府上住，那時候也約莫有十三歲左右，也沒有任何的改變。

  畢竟不管是吃住還是別的，那些妾侍姨娘，還有她們的所出，都不能和他們平起平坐。

  簡單說來，吃飯的時候，他們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飯，姨娘會在一旁充當盛飯丫鬟的角色，而那些同父異母的弟妹們，則是從來都沒有上桌的資格。

  平時住的地方也是分開的，能在家裡幾天的時間都碰不上一面。

  各種家族活動或者祭祀什麼的，他們更是連出席的資格都沒有。

  那種庶子庶女逆襲的事情，幾乎絕對是不可能發生的，不過是一種意淫罷了。

  府上主母對妾侍姨娘有處置權，也就是說隨便抓去賣了，也不會有人責備一句，不過主母對那些庶出子女沒有處置的權力，畢竟跟著夫家的姓，身上也流著夫家的血。

  只是如果府上的老爺不管，全權交給家裡夫人的話，那又是另外一種說法。

  事情發生衝突是後來有一天，他從太子殿下那裡回來以後，看到少奕驚恐的臉，然後就聽到爹娘的爭吵聲，很是激烈。

  裴杓本不是一個能言善辯的人，彷如大號版的裴傾奕，整頓爭吵下來，都是裴夫人占了上風。

  再後來，他在府上就看不到任何妾侍姨娘，還有那些同父異母弟弟妹妹的身影。

  這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那些人即便在家裡，他也不會主動和他們說話，更不會主動叫他們做事。

  偶爾聽到府上的人談起，才知道大的被他娘安排改嫁，小的被裴家遠房親戚收養，都離皇城遠遠的，再也沒資格回來了。

  所以望舒問起的時候，他說不知道，並非是說謊，而是真的不知道。

  他知道阿娘很厭惡那些和她爭搶男人的妾侍們，這是可以理解的，這世上除非是沒有感情，否則不會出現不在乎的女人。

  可是他卻不解，當初作出這種事情的阿娘，卻在他的親事上，執拗的把香凝強加進來。

  對於家裡人的自私，他是始料未及的。

  望舒在眾人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如果有一天，她也遇到上裴夫人的境遇，她會比裴夫人做得更加絕情，既然如此，裴夫人那麼疼愛香凝，又怎麼會捨得香凝走上那些妾侍姨娘的道路呢。

  可是這種事，放在自己身上叫住委屈，要捍衛自己的主權，放在人家身上，就成了不知好歹，妒忌心強，實在是太可惡了。

  望舒從不理會裴夫人會因此而免得討厭她，又或者是別的，她一點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