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守堅城，抄後路，聚殲之

  林宇做出了自己的決斷，那就是暫時不動。

  畢竟，李愬已經不止一次提醒林宇，第五輪不是個廢物點心，而是一個沉著、冷靜、注重細節的將領。

  現在，自己死扛了五六天的時間，整個防線滴水不漏，巋然不動。

  相比較保持現有的防禦強度，在沒有外界因素影響的情況下，防禦的強度如果突然降低，更容易導致對方的懷疑，反而弄巧成拙。

  但是，暫時不動，並非絕對不動。

  在一線保持現有防禦強度的同時，緊緊的盯緊正面敵軍的攻勢，注意對方的任何進攻細節。

  與此同時，將部署在一線的八牛弩等軍械向後方轉移，由此降低的防守強度，則靠不斷跟進和補充的步卒填充。

  前線繼續硬抗的同時，後方的戰兵、工兵、輔兵也開始瘋狂的忙碌。

  說實話，從領命出擊，在這裡設置營地的時候開始，林宇就考慮過在戰局不利的時候怎麼辦。

  本章節來源於𝓫𝓪𝓷𝔁𝓲𝓪𝓫𝓪.𝓬𝓸𝓶

  然後，林宇就回想起了昔日在涇州城下，工兵們花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將一座營地徹底改造成了巨大堡壘，並且憑著這座堡壘阻擊的吐蕃大軍，實現了逆風翻盤，絕地反擊的一幕。

  林宇不敢說自己能做到郭戎的程度，但是這個思路明顯是可以借鑑的。

  於是，從設置營地伊始，營地的占地面積就遠超萬人的規模，而且預留了足夠的空檔。

  現在，林宇早先預留的空檔就發揮了租用，工兵們一邊改造營地內的布局和地形，一邊在營內修築工事並改造防禦設施。

  並且根據地形和布局的改變，重新設置八牛弩的戰位，通過地形、工事、夾角，使得八牛弩的殺傷力最大化。

  最終重新調整了兵力的配比，減少一線守軍的數量，將均勻分布，梯次配置，改變成了前輕後重的模式。

  林宇的最終目標很明確，那就是等待機會將叛軍引入營內，然將對方死死的耗死在這裡。

  林宇調整之下，營地內部構造的變動第五輪顯然不可能知道，但是這本身也不是林宇想讓第五輪知道的。

  但是一線八牛弩之類的軍械減少，隨之而來的則是遠程攻擊的強度減弱，在這種情況下，必然導致就是肉搏戰的強度大幅度增加。

  這是一個戰場上的小細節，但是林宇相信，如果第五輪真的是一個擅長觀察細節的將軍，絕對不會發現不了這個問題。

  果不其然，一直坐鎮一線指揮戰鬥的第五輪很快發現了這一點。

  唐軍的戰線依舊穩固，衝擊的叛軍依舊無法擊潰唐軍的防禦沖入營內，但是唐軍戰陣中非常重要的八牛弩的密度在不經意間降低。

  這展現在第五輪眼中，代表的就是唐軍的弩矢和箭矢數量已經出現了不足，無法在保持之前那種高強度的射擊。

  明明發現了這一點，但是第五輪卻不動聲色，在白天的進攻中依舊保持了之前的強度。

  士氣低落的叛軍士卒依舊在督戰隊的屠刀逼迫之下，一輪又一輪的進攻，然後，一片一片的推擠在左威衛營地之前的空地上。

  ………………………………

  第五輪這邊紋絲不動，感覺不好的就從第五輪，就變成了第五輪對面的林宇。

  林宇很優秀，經驗很豐富，但是他終究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年輕人的最大特點就是無所畏懼，但是隨時帶來的問題就是不夠沉穩，不夠耐心。

  剛開始還好，林宇的心態還不錯，畢竟，時間還短，對方未必就能注意到自己的調整兵力導致的變化；

  也有可能發現了變化，但是還在調動兵馬；

  再或者，對方正在觀望，正在觀望這變化是不是自己設置的陷阱。

  但是隨著時間的增加，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三個時辰過去了……

  對方的進攻既沒有加強，也沒有減弱，而是保持現有的節奏，

  不停的派兵，不停的進攻，

  派兵，進攻，

  再派兵，再進攻，

  ……

  林宇不得不承認一點，自己出招了，但是對方好像沒什麼反應！

  看著源源不斷，沒有任何變化的的叛軍，一時間進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要知道，自己調整布局和戰略並不是沒有代價的。

  撤下了大量的八牛弩，部分弓箭手和弩手之後，遠程的壓制大大減弱。

  再加上連日的進攻之下，原本布置在營地之外的拒馬、壕溝、鐵蒺藜等設施和障礙已經損耗殆價。

  使得叛軍在進攻路上的損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在幾乎無損的情況下突進到營牆和營門發動進攻，這就使得肉搏戰的強度和程度大大增加。

  肉搏戰可不比遠程射擊，傷亡是不可避免的。

  在士氣上，叛軍的士氣不能和前幾天猛攻的時候相提並論。

  但是減少的遠程壓制，再加上外圍的工事已經損耗殆盡，叛軍無損狀態下開始肉搏之後，傷亡的數量暴漲了一半不止。

  巳時的時候，自己下達命令，開始調整戰術，調整軍械和人員配置，到現在不過三個時辰。

  自家直接戰死的士卒就已經超過五百，重傷兩百有餘，輕傷者更是不計其數。

  短短三個時辰，自己就損失了八百人的戰力。

  要知道此時此刻，在連續多日的鏖戰之後，加上騎兵，加上充作輔兵的海防衛衛軍，林宇手中還能上陣的戰兵也不過八千初頭。

  這三個時辰就直接干進去十分之一。

  更為不妙的時候，距離天黑還有整整兩個時辰的時間，按照現在損失的速度進行下去，打到天黑收兵的時候，戰死加上重傷，大概要接近一千五百人。

  都說慈不掌兵，有時候為了勝利更不能計較一兵一卒的得失，但是這傷亡的數據依舊超出了林宇的預期。

  雖然叛軍的傷亡兩倍不止，營地外的屍體已經堆積成山，但是扛不住對方人多啊，損失雖然大，但是對方扛得住。

  每天戰損一千五百人，按照這個程度消耗下去，最多三四天自己就要變成光杆司令了，到時候就算自己想用人命來填都未必能填的住。

  當然，林宇知道，李愬在後邊的襄平肯定給自己預留了備用的援軍。但是，這援軍一來是自己的預備隊，但是預備隊之外他們還肩負有第二重任務，那就完成徹底包圍之後，殲敵的主力。

  如果因為自己的事務，提前把這支預備隊用上，那麼最後圍殲的時候，李愬的手中就會缺少一張王牌。

  被包圍之後，叛軍大概率會士氣低落，但是也不能排除在絕境之下孤注一擲反擊的可能。

  如果，包圍徹底完成之後，對方孤注一擲，失去了這張底牌之後，對於圍殲戰會造成的困境可想而知。

  如果有可能，林宇絕對不想提前動用，但是如果真的戰損太高了，不動用，又能怎麼樣？

  理論上，營地的防禦還在，並沒有出現大問題，不想承受這樣的損失，自己完全可以把八牛弩和弓箭手再調回去。

  然而，事實上，現在剛剛作出調整，立刻就再調整回去，無意義此地無銀三百兩，如果第五輪是個傻子，或許他不會在意，但是，問題是，第五輪非但不是傻子……

  林宇處於了騎虎難下的境地之中。

  然而，猶豫和徘徊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這場遼東叛軍圍殲戰最重要的節點並不是只有自己這一個。

  ………………………………

  因為于謙麾下偵察兵的原因，第五輪派出的南北兩支叛軍的信息毫無保留的展示在了自己一方的面前。

  南路叛軍的是由第五輪親自率領，叛軍數量高達八萬，其中更有六萬是戰鬥力可以比肩常規唐軍的。

  北邊的叛軍數量也不少，有整整六萬，人數雖然不少，但是真正有戰鬥力的不過一萬，剩下的都是標準的殺人放火數第一，野戰攻城跑的快的雜牌。

  野心不小，實力不弱，志向高遠的李愬從一開始就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一波把離開柳城的這十四萬叛軍全部吃掉。

  而于謙提供的足夠詳盡的情報，則為李愬提供了計劃的足夠信息。

  正是對於叛軍信息的掌握情況，順序上，李愬選擇了先弱後強。

  第一步，林宇，帶著進入遼東唐軍中戰鬥力最強的左威衛在襄平以西第五輪的必經之路上設置營地，阻擊第五輪。

  第二步，在林宇出擊的同時，三千騎兵分開對兩支叛軍進行襲擾，降低他們行軍速度方便自己兵馬集結的同時讓兩支兵馬徹底拉開距離，使得他們無法相互救援，方便各個擊破。

  第三步，等到林宇所部和第五輪的叛軍主力交戰開始之後，在襄平備戰的三千騎兵進入南北兩支叛軍中間地帶，徹底切斷兩支叛軍之間的一切聯繫，實現兩個戰場的徹底隔絕。

  第四步，兩支三千人的騎兵完成南北兩支叛軍的物理隔絕之後，莫靈均率領養精蓄銳的一萬兩千精銳北上，在兩支提前出擊的騎兵協助之下，突擊北路的叛軍偏師。

  第五步，利用林宇左威衛吸引第五輪注意的機會，集中在襄平的步卒從南北兩側繞行，完成三面包圍的同時，利用地形，由遠及近，至少修建兩條簡易工事，壓縮空間的同時，奠定勝利的基礎。

  事實上，到了這一步，南北兩側的工事基本完成，由營地和防禦工事組成的三面包圍形成之後，勝利的天平就已經開始傾斜。

  第六步，莫靈均親率的一萬兩千人的騎兵主力，在兩支偏師配合之下擊潰了北路叛軍之後，從南線叛軍的路線返回襄平，完成李愬計劃中包圍圈的封口。

  第七步，李愬會以在襄平的養精蓄銳的，包括一千陌刀兵在內的三千精銳步卒作為核心，其他各部作為配合，完成對於叛軍的最後一擊。

  正是憑藉對於情報和戰場的絕對掌控，在幾乎等同於戰場單向透明的情況下，李愬制定了這樣一個計劃。

  說起來，計劃問題不大，但是戰場這種東西誰敢說有絕對的把握，至少在李愬、莫靈均、于謙等人看來風險是有，但是可以幫我，壓力不小，但是可以承受。

  而現在，林宇做出調整的時候，就是李愬計劃中第五步的時候。

  南北兩側的第二道防禦工事沒有完成，莫靈均進攻北路叛軍消息也還沒有傳回的關鍵時刻。

  這時候，第五輪還有最後一個避免全軍覆沒的機會，那就是提前發現問題，趕在莫靈均率領的騎兵趕回之後撤軍。

  而林宇會主動做出調整，也就是在感覺叛軍進攻強度降低之後，怕第五輪發現蛛絲馬跡之後提前選擇撤退，使得圍殲戰功虧一簣。

  如果郭戎、李愬甚至莫靈均、裴植、蒙乾、李焱在這裡，知曉林宇做出調整都會給出一個高分的評價，因為他的這一步調整真的是恰到好處。

  但是，對於林宇做出調整之後的心理波動會呵呵一笑，大概率會給出一個多慮的勸諫。

  事實上，到了這一個階段，莫靈均則率領精銳的騎兵，已經出發了，南北兩側的步卒已經到位了，就算南北兩側的第二道工事沒有完成，就算莫靈均還沒有完成封口又能如何？

  包圍的態勢已經形成，第五輪已經成為了瓮中之鱉，第五輪可以跑，但是他又能帶走多少人？

  逃跑從來都是比進攻更難的一件事情，稍有不慎，撤退就會變成一場潰敗，甚至於滿盤皆輸。

  哪怕放在華夏，乃至整個世界上，在危機之下，撤退不至於變成潰敗的都可以稱之為名將了。

  在這件事上，某位校長恐怕是深有體會……

  年輕的林宇在戰陣上已經足夠熟練，在戰術上也足夠優秀，但是在戰略上還沒有上升到足夠的高度。

  在沒有人可以指導的情況下，自然沒辦法自行靈武，但是他卻發揮了年輕人所獨有的一種東西，銳氣。

  自己很重要，莫靈均很重要，其他負責包抄和圍殲的兵馬同樣重要。

  李愬、莫靈均、王錚、于謙等等將校們敢於把這最重要的防禦節點交給自己，那是他們對自己的信任。

  他們敢於信任自己，自己為什麼就敢信任一下自己的同袍和前輩們呢？

  按照現在的戰損，就算自己只能堅持三四天又能如何？

  林宇不相信自己的前輩和同袍們會讓自己真的彈盡糧絕。

  於是乎，林宇卻陰差陽錯的通過了另外一個方向歪打正著的繞過了困擾自己的東西。

  黃昏來臨的時候，鳴金之聲並沒有響起，叛軍開始晝夜攻擊。

  看到這一幕，林宇知道自己做對了，第五輪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