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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飛來橫禍

2024-07-09 22:47:15 作者: 綾羅衫

  雖是春天了,北風還在呼呼地吹,加上昨夜下了一場大雪,空氣中越發增了一份冷冽。這雪把田野刷白了,湖堤刷白了,楊柳洲上各處的茅草屋子,也變成了白頭翁。茅屋頂子四周的檐沿上,掛滿了晶瑩的小冰柱。

  連老楊樹上的白嘴鴉都凍得受不住了,噗啦一聲飛到茅屋頂上。屋子裡正燒著火,煙和暖氣從裡頭鑽出來,融化著雪。

  這茅屋有個名目叫一肩挑,因為遠遠望去,象一根扁擔挑著一對大木桶。正中的三間是一間堂屋兩間正房,兩邊豎著的是東西廂房;偏梢子一邊做了廚房,另一邊就是牛欄,豬圈和廁所。

  毫無徵兆的,老楊樹慢慢地傾斜,移位,終於轟然倒了下來,砸中了那間堂屋。房子頓時被劈成了兩半,屋內一片狼藉。

  這家的二媳婦李氏正在灶屋裡忙活,聽得聲音一邊扯著圍裙擦手一邊奔了出來,看見眼前的景象呆了呆,喃喃自語地說:「天神啊!」這才大聲嚷道:「娘,守仁,不好了~」

  這轟隆一聲巨響,將林惠驚得幾乎從床上跳了起來,她睜開眼一瞧,發現天還沒有大亮,蒙蒙的光線從糊著窗紙的窗戶里透了進來。什麼年代了,玻璃也沒有,還糊著窗紙?林惠雖然沒法確定這是什麼地方,但自己身處的所在,絕不是她那個溫暖的小窩。

  她詫異地轉頭,和她睡在一處的,一個約摸十一二歲柳眉秀眼的女孩從被子裡鑽了出來,用清脆而顯得驚慌的聲音問道:「娘,怎麼回事啊?」

  另一個十歲光景的小丫頭隨即從被窩裡探出了腦袋,撲閃著一雙葡萄大眼:「姐,這聲音怪嚇人的!」

  

  就聽得外頭一片嘈嘈雜雜的聲響,有踏踏的腳步聲,心急火燎的吆喝聲,夾雜著尖利的帶著哭腔的女子嗓音,卻被風撕碎了,聽不真切。

  大女孩側頭聽了一聽,手腳利索披上藍底碎花小襖,一邊穿衣裳一邊叮囑道:「秀萍,你不許起來,看好小妹秀菱。我瞧瞧去。」

  一回頭瞥見林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伸手在她烏黑的頭髮上撫了一撫:「秀菱不怕,有爹娘和姐呢!」

  林惠又是一愣,她纖巧的手柔柔的撫在自己發上,分明是在和自己說話,那即是說,自己就是她們口中的小妹秀菱了?媽呀,這個大姐不過十一二歲,老二看著只有十歲光景,那自己豈不是還要小?

  她怎麼會來到這兒的?還變成了個小女孩?舉起手湊到自己眼前看了又看,分明是一隻小小的,稚嫩的手掌。

  再打量一下四周,似乎是個簡陋的農家。不會這麼悲催吧?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穿越?

  人家穿越都穿成皇后王妃什麼的,最不濟也是個官家小姐,自己倒好,穿到平凡農家了不算,還是個小屁孩。林惠真是欲哭無淚,她沒招誰沒惹誰的,不就是感冒發燒了嗎?一覺醒來怎麼就穿越了呢?

  二姐秀萍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命令的口吻說:「趕緊把手放被窩裡去,看凍著了,待會又讓娘操心。」

  沒多大功夫,門被推開了,一股冷風灌了進來。李氏匆匆走到床邊,那個大姐秀蓮也跟在她後頭,滿臉驚惶失措的神色。李氏湊到林惠面前看了看,拿自己的額頭貼了貼林惠的前額,嘴裡嗯了一聲:「總算一點兒也不燙,應該是好了。前兩天燒得燙手,真把娘嚇得不輕。」又說:「兩個丫頭快起床吧!」

  見林惠烏溜溜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瞧著自己,放緩了臉色說:「病了幾天,怎的瞅見娘象不認識了一樣?秀菱乖,今兒個不許淘氣,知道不?」飛快地攏了攏頭髮:「秀蓮,你照看好兩個妹妹,別讓她們出來亂跑。肚子餓了,灶屋有煮好的紅薯,灶口上的熱灰堆里,也有煨紅薯。」

  這個想必就是她這一世的母親了?倒是個齊整秀麗的婦人。從此後,她便成了這家的小女兒秀菱嗎?

  叫秀蓮的大姐脆脆地應了一聲:「知道了。娘,你忙去吧!」

  李氏苦笑,轉身去了。秀蓮便來幫著秀菱穿衣裳。厚厚的棉衣棉褲,暗綠底子上是紅色的小格子,再套上手工做成的元寶棉鞋。把個秀菱捂得嚴嚴實實,象個棉包子似的。她動了動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心裡說不出的彆扭,居然淪落到要別人幫著穿衣裳的地步,真是讓人情何以堪啊!

  秀萍坐直身子,一邊套衣服,一邊壓低了嗓子問:「姐,出什麼事兒了吧?」

  「可不是!昨兒下了一夜的雪,咱家後院那棵老楊樹本來就被蟲蛀空了,哪禁得住雪壓?這會子倒了下來,把爺爺娘娘住的堂屋劈成了兩半。」秀蓮一邊說,一邊用手撫著胸口,心有餘悸的樣子。

  秀萍急忙問:「爺爺娘娘傷著沒有。」

  秀蓮憂心忡忡:「娘娘已經起床了,正飲牲口呢,爺爺許是在床上,結果就被壓在裡頭了。還好被大伯,爹和三叔拉了出來。想來受了些傷。娘不讓我看,把我趕了回來。」她皺著眉頭,紅潤的瓜子臉上,一雙清凌凌的鳳眼。

  「呀,爺爺受了傷,咱家的堂屋也壓壞了,那可不大妙啊!」秀萍年紀雖不大,眼珠骨碌骨碌轉著,甚是機靈。想了想又問:「爹呢?是去請郎中了不?」

  秀蓮不安地回答:「沒呢。大伯,爹和三叔拿扇門板抬了爺爺,說是送去鎮上醫館裡瞧。娘娘淌眼抹淚地也跟了去。娘和小姑要去,大伯攔住了。」

  秀萍睜大眼睛:「喲,要送鎮上醫館,那肯定不是輕傷啊!」

  秀蓮沒答話,她自然猜到爺爺傷得不輕,只是自己一點力也使不上。瞅了秀菱一眼,問道:「肚子餓不,姐給你拿紅薯去。」說著真的拿了個小簸箕裝了煨蕃薯送過來。

  秀菱剛到這個陌生地方,完全摸不著頭腦。現在要她牙也沒刷就吃東西,還真不習慣。然而肚子餓得咕咕叫,只好入鄉隨俗。想在這裡討到牙膏牙刷什麼的,肯定是不現實的事情!

  那溫熱的煨紅薯散發著特有的香味,吃在嘴裡,又甜又糯。

  秀菱才吃第二隻,門外頭傳來一把扁而利的嗓音:「他二嬸子,我看啊,秀菱那丫頭,天生就是個掃帚星。自從她來了咱家,沒多少日子你就病了,落下的病根,到現在也不見好。去年咱家養的驢,好端端死了。嘿,現如今又出了這麼檔子事~」

  依稀是剛才那李氏的聲音,她正一邊掃著院裡的雪一邊說:「大嫂你扯哪兒去了,樹倒下來砸了堂屋和爹,哪能怪得上秀菱?我前幾天沒嘀咕?養的雞鑽進樹洞裡,還是我鑽進去捉出來的。當時就擔心這樹哪天會倒,也沒個人聽麼!」

  扁而利的聲音越發忿然:「他二嬸子,你不用為秀菱那丫頭藏著掖著,當誰不知道呢?我都打聽出來了!她當初怎麼被她親爹扔出來的?不就是說一生下來就克得她親娘大病一場,幾乎沒死了;她爹本來穩賺的一筆生意居然倒賠了?後來請了算命的周半仙給她批八字,說是如果是男命的話,非富即貴,可惜是個女命。命硬,克父克母不算,將來還要刑夫克子呢!」

  秀菱咬著紅薯,便怔怔地愣在那裡,這些話是真的嗎?原來她並不是這家人的親生女兒,而是被生身父母嫌惡丟棄的孩子?她又是怎麼來到這戶人家的呢?

  來不及細想,連忙豎起耳朵,要聽聽她們接下來說些什麼話。

  秀蓮和秀萍兩個自然也聽到了這番對話,她們對視了一眼,秀萍不滿地嘟了嘟豐滿的紅唇:「大伯母就會搬弄是非,這些事怎麼扯到秀菱身上來了?」

  秀蓮點頭贊同:「可不是。當初娘落下病根,還不是她做的好事?若不是她和伯伯兩口子大動干戈打起架來,娘也不至於好心拉架,害得自己閃了腰,結果~」說到這裡,她掩了自己的嘴,似乎有什麼不該說的話。

  「就是。」秀萍哼了一聲:「咱家的那頭驢也不是好端端死的,明明是誤食了斷腸草,郎中也救不轉了。」

  「還有啊,今天樹倒的事,你說怪得著咱秀菱一星半點嗎?」秀蓮滿臉的不平。

  秀菱總算聽出點子眉目來,家裡兩個姐姐還是向著自己的。她故意傷心的樣子:「姐。」

  秀萍拉過秀菱靠在自己身上,對她說:「別聽那長舌婦的話。」

  秀蓮柳眉微顰:「秀萍不許這般說話沒規矩。」

  「若不是娘向來不許我們插嘴大人的事,我還真想上前說道說道呢!」秀萍氣得胸脯一起一伏的。

  秀蓮伸出食指擱在嘴邊噓了一聲,示意兩個人都別說話。果然聽得那個大伯母扁而利有些刺耳的嗓子說:「依我說,他二嬸子得想個法子,把這丫頭怎麼脫了手才好。不然日後家中只怕還少不了這些倒霉的事情呀!」

  秀菱只覺得從頭到腳被潑了一瓢冷水,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這要是真把她趕出這個家,她才這麼點子大,可怎麼是好?仰著頭乞憐的看著兩個姐姐,眼睛裡滿是惶惑。

  秀蓮和秀萍都覺得了,一人伸出一隻胳膊摟住了她。秀蓮低聲道:「聽娘怎麼說!」秀萍也說:「大伯母滿嘴胡浸!」

  是秀菱如今的娘親的聲音:「秀菱是我好不容易養大的,就和我親生女兒一樣,哪能隨便就把她推出這個家?當初她來咱們家,也是經過爹和娘同意收留的。再說了,她並沒有白吃白用咱們家什麼,我那堂妹有銀子送過來。若不是她的錢,咱們家買得起耕牛呀?」

  「銀子?除了頭兩年,以後可沒見著半個錢吧?最要緊的是,留著她,咱們家以後還想過安生日子?掃帚星進了門,有個好的麼?當初你抱她進門,只說是和爹娘八字不合,才寄養咱們家,我算是打聽出原委來。」大伯母一拍巴掌,恨恨的語氣:「爹娘回來,這事我可得好好提上一提。」

  秀菱琢磨這話的意思,似乎自己是這個娘的堂妹所生,以前還拿過銀子給這個家。具體怎麼樣,自然不是她想得明白的。反正她也是穿越而來,倒不至於為親生不親生這事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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