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真的是我的嗎？

  「那怕什麼呢，你還有我呢。」程風在電話里說。

  我聽到這話，第一個反應是輕笑，他未免把這話說的太輕巧：「你知道你說這句話如果我當真了的話，你有什麼後果嗎？」

  

  「我本來就是認真說的，如果你覺得生活太艱難，壓力太大……我聽你朋友說起過你，說你單親家庭出身，敏感又多疑，還總覺得自己長得不好看，做什麼事情都小心翼翼的。你還自閉過一段時間，加上學費要自己想辦法，沒有人幫你出。另外聽說你大學畢業了，你的很多同學都進了不同的深造機構，或者去培訓基地簽了合同，在那裡繼續上學，之後在那裡工作……」他停頓了一下：「而你畢業了之後只能先儘快賺錢把貸款還上，你家裡還有老母親，已經六十多歲了，你要回去照顧她，你能在外邊晃蕩的時間不長了……」

  我能聽出來他話語中濃濃的同情，原來他什麼都知道。我終於忍不住自己的淚水，哭了出來：「你既然什麼都知道，你為什麼還不走。你和我在一起壓力有多大你知道嗎？你在部隊，可能我有一天扛不住這樣的壓力我必須找個幫手，我會在老家把自己給嫁了，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本來就會沒有結果，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願意。如果你和我在一起，只是為了緩解你生活的壓力，如果有一天你的壓力都慢慢被你搞定了，我的肩膀你不需要了，你可以走，我也能理解。」他是個很好交流的人，他話雖如此，可我不能無恥。

  「你確定這樣？」

  「我確定這樣。我們約個時間見面吧，如果你覺得我還可以，就讓我幫你；如果你覺得我不行，我絕對不會再騷擾你；如果你害怕我辜負你，我在部隊是有紀律的，我不干那種事情，你若告的部隊，我絕對會身敗名裂，我大小也是個士官，在部隊呆了那麼多年，這時候如果被部隊處分離開部隊，我損失的可是將近十萬安置費，所以我不會的。」他對我說。

  話都說道這個份上了，即便是我多疑，我敏感，我難以和人建立正常友好的交流，我也被這樣的條件說的無話可說。

  我答應見面，答應在一起慢慢了解，最後成了男女朋友。

  之後是漫長的異地戀。三年異地戀，他每天都會給我打電話，從來沒有斷過一天。他所用的電話卡有上百張，他會拿著部隊津貼給我買衣服，買化妝品，買各種各樣的零食寄過來，還會陪我聊天，休假的時候帶我旅遊，在部隊練薩克斯，在電話里給我吹光良的《童話》。

  我每年都會收到各種各樣的禮物，熊娃娃，各種奇奇怪怪的燈，玫瑰花還有費列羅的巧克力。後來我才知道他家裡條件並不太好，甚至還不如我的家。

  「你怕我家窮嗎？」他問我。

  「不怕啊，我家也窮，我不是還慢慢的讓家裡沒那麼窮了嘛。我不怕你家裡窮，我就怕你志氣窮，如果我們踏踏實實做事，或許之前的人生我們是別人腳下的炮灰，但是之後，我們或許能挺著腰杆子站起來。」我笑著對他說。

  我真的不怕他家裡窮，我怕的是家裡條件很好但是逼著我生男孩。他知道我的逆鱗，表示他家裡男孩太多，表兄弟十幾個，父母巴不得我生個女孩子呢。

  很多事情都在細小又溫馨的時間裡流淌過。他在部隊的那段時間，我騰出了手來料理我的生活、我的事業。

  那是一段很拼的歲月，基本每天都會定下日工作計劃，照著計劃去做事，儘量保證今天的工作計劃能在今天完成。我做到了一名自由職業者應該有的狀態：雖然宅，但是一點都不頹廢。

  我會在跑步的時候聽公開課，在吃飯的時候看系列美劇，在刷牙的時候扇貝打卡，在睡覺前還會聽一段心理學常識。一天可以讀完一本千頁以內的書，用番茄計時法高效率完成當天接的所有的稿件，並保證在睡覺前修改完畢。

  偶爾工作忙起來，會吃不上飯，會連著一兩個星期都沒有一點娛樂活動，會晚上兩點睡，早上還要六點鐘接客戶的電話修改稿件，也會一邊在電腦上和一個客戶聊修改要求，耳朵還夾著電話給另外一個不太講理的客戶道歉。

  忙成陀螺的樣子是沒工夫悲傷的，忙的都是正事所以整個事業也呈現出上升的態勢，當我終於開起兩家淘寶店，做起了一家工作室，還能顧得上在工作之餘應付我媽那邊各種各樣的狀況——外地就醫，心情不好，和人吵架需要跑來跑去辦事，或者全程安慰等等。

  最好的時候，我恍惚中以為我長出了三頭六臂，我真的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當我觸碰到階級壁壘的時候，我才明白一切不過是過往雲煙。當我看到我的母親開始覺得我賺多了錢之後，就應該換一個家庭條件好點的男友，而不是找一個異地還只能異地戀的男友後，我有些猶疑了。

  當我因為賺錢多開始膨脹，開始將有些人的付出不放在眼裡，又覺得自己付出那麼多在這個家裡，沒有得到應有的誇獎，反而被指責付出不夠多，買的東西不夠好，開始拿著我和別人比過來比過去時，我似乎明白了什麼叫做階級壁壘，那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人心的問題。

  我驚詫的看著母親對於我姐姐和對我的指責，她說我姐姐不夠努力，姐姐指責她太過偏心。她又說我因為賺錢多了，吃的也好了，穿的也好了，卻不知道攢錢是個敗家子，更指責我不知節制的飲食導致身材發胖是多可恥的一件事。

  她甚至在大年三十不讓我吃飯。

  她甚至說我姐姐不能讓她好過一點。

  我迷茫了，我買了好多東西給你們，我儘量滿足你們的要求，我是有點膨脹，但是我從來沒有在你們面前表現過這一點，我奮鬥三年為的就是讓我們大家都好過一點，可為什麼家裡的爭吵比以前窮的時候爭吵還要多。

  我抑鬱了。我沒敢告訴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