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到底愛不愛我

  爸爸對著我笑，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回復他，只有傻呵呵的笑著。

  他站起身來對姐姐說：「你們來的不是時候，你們阿姨都要生寶寶了，就是這個月的事兒，我恐怕沒有多少時間照顧你們。我也不會經常在這兒的。大妞，這周圍的鄰居還都是以前的那些鄰居，你在這兒住的話，有事兒就找鄰居們幫忙，他們不會不管你們的。我留五十塊錢給你們，先用著，空了我會來看你們。」

  爸爸說著看著手錶上的時間，似乎是真的有事，從裡屋的床上拿了衣服就走了，留下一臉懵逼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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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的走了，桌子上除了留下了五十塊錢之外，還有一把這個屋子裡鑰匙。然後人就走了？！

  他走了好一會兒，姐姐才反應過來，被氣得半死，真的想抓個東西，把那東西當成是我爹，把這貨狠狠地摔在地上。可惜這裡空蕩蕩的，能拿來糟踐的東西都沒有。

  「姐，我餓。」我不識時務的說了一句。

  「天天就知道吃吃吃，他走了你也不抱著大腿哭一哭，好讓他留下來，只知道吃飽肚子不餓，你說你這小丫頭片子，也四五歲了，鬧人都不會，要你幹啥？」姐姐用指頭戳了戳我的額頭，一臉嫌棄，白了我一眼，但還是扯著我出去買東西吃。

  農村這地方好大啊。這裡好像還有工廠，爸爸以前就是在那個發電廠上班的，所以才分了農村的集資房。集資房一排排的，有好幾排，很整齊。這地方甚至還有圍牆，有廠區住宅區的門牌還有大門，只是門口的那些房子都七七八八歪歪斜斜的，賣著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有小賣部，還有兩家小得可憐的飯館。

  到了大門口的小賣部，姐姐給我買北京方便麵吃，我最喜歡吃這個。等她的時候我扭頭看到了對麵廠區圍牆上的大字，我認識好幾個，還有一些不認識，就扯著姐姐的袖子讓她告訴我。

  她回頭望了一眼，沒好氣地對我說：「那上面寫的是『養娃不如養豬，養豬還能致富』」。

  「那是啥意思？」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本來想笑，後來臉上的表情又開始變得悲傷：「意思就是，你還不如一頭豬。」

  我不開心了，我是丑胖丑胖了點，可也不至於這麼說我吧？我嘟著嘴不說話，又聽到姐姐接著說：「別說你不如豬了，我現在活得都不如豬了呢。」

  她給我看她腳上的白球鞋，那是一雙洗得發白還打著補丁的球鞋：「這雙鞋原來是紅白相間的，都穿了兩年，腳長大了腳趾頭那裡都磨破了，可也只能縫縫穿。」繼而冷笑一聲：「那倆離婚就離婚唄，禍害咱們幹什麼，都離婚一年了，一個躲一個追，一個想方設法讓別的女人生娃，一個想方設法讓男人回家。明明日子過不好，就別過了唄，咱媽花那麼多時間在咱爸身上，還不如好好想想辦法咋把自己的工作給捯飭好。」

  姐姐拎了一兜子方便麵往回走，路上還忍不住抱怨：「我就不明白，她明明知道咱爸是那個沒兒子就過不下去的貨色，幹嘛又要冒險生你？還為了你讓計劃生育把工資都給降了兩級，收入少了一半。要是沒你就我們娘倆，有她當初也不算低的工資，肯定能過的好好的。現在倒好，多了一個這麼胖這麼能吃的拖油瓶，工資還少了一半，還得回來求這麼個腦子不好使的爹，這不是自己把自己朝死路上給逼呢？」

  姐姐說啥我裝作聽不懂，手裡攥著她給我的方便麵吃得正歡，還把搞出來的調料往她胳膊上抹，她見我一副傻乎乎的樣子，自知說了也沒有用，就不再說了。

  從那之後，我就過上了吃方便麵的日子。偶爾也有別的吃的，姐姐做飯不在行，可為了我還是在笨手笨腳的做。還好我不挑食，有些生的啊沒煮熟之類的照樣能吃，農村沒電視沒動畫片，可有菜園子玉米地還有果園啊。這些大大滿足了我作為吃貨的需求。

  爸爸偶爾回來，剛開始我還挺在乎他的，畢竟我是個小孩子，和我姐姐還有她的朋友玩不到一起，只能和來這裡剛認識的小朋友在一起玩。她們有時候不愛和我一起，因為我蔫壞蔫壞的。

  我會把她們的東西藏起來讓她們去找，還會好奇動一些以前沒見過的玩具或者好玩的東西，玩壞了再偷偷塞起來，就當什麼都沒發生。被人逮著了還死鴨子嘴硬，時間長了她們都不愛找我玩了。

  當她們都不理我的時候，我意識到我應該是一個比較討人厭的小孩子。我不是個豬寶寶，我是個熊孩子。

  當做為熊孩子，被人周圍人嫌棄之後，面子上死撐著覺得全世界人討厭我都沒關係，內心其實還是有那麼點小失落的。我開始想讓姐姐或者爸爸注意到我，我開始纏著他們。姐姐的耐煩也不耐煩是看心情的，爸爸會不會讓我纏著，主要看我能不能找得到他。

  有一天，我運氣很好，小朋友都不理我，我成功的纏上了爸爸，讓他陪著我玩沙子和水，他剛開始還配合那麼兩下，之後對我說自己有事，不能陪著了，說著要走。

  我扯著他的衣裳角不讓他走，可憐巴巴的看著他，他想找姐姐來管我，可姐姐不知道去家屬區哪個同學那裡去了，根本找不著。他發了善心，讓我陪著他進城。

  很小的時候我和他一起進過城，他心情好的時候也會給我買東西，只是我都不大記得了，應該是次數很少。這是他和媽媽離婚之後，唯一一次帶著我去城裡買東西，我新奇的不得了，感覺外邊的世界真奇妙，眼花繚亂的。

  那時候，我應該有四歲多吧，我記得喧鬧的街道，黑色車架棕色座椅的二八槓自行車，記得我在自行車的前面坐著，穿著一條過生日的時候親阿姨送我的裙子，上面有大朵大朵的鮮花開著但是不俗氣。還記得爸爸對我笑了，鬍子拉碴的對我笑了，他還問我要不要糖果，要不要鉛筆，要不要書包。

  記得那天回去，我滿載而歸。我收穫了一隻棕黃色的鉛筆，一個白條橡皮，一本只有二十頁的《腦筋急轉彎》，還有他對我滿滿的友好，對我的愛護，讓我也產生了想抓住這個男人的心思，卻在實施的時候束手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