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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憶面聖雙子命不同

2024-05-02 13:57:03 作者: 九命紫林貓

  「世子妃,世子讓奴才告知您一下,三日之後他即刻啟程進都,小世子需要您細心照料,勿忘此事。」如今張馥郁早已見不著朱高熾,大大小小的事務都是太監如同走馬觀花一般的告知。

  「我知道了,退下吧。」張馥郁回答道。

  進都必是為了覲見太祖,上次進京太祖對他印象不錯,這次不知又為何事?還傳召得如此著急?

  張馥郁也懶得去猜,他本是龍裔之後,他在外邊的事就讓他自己處理罷。

  只是月光下的人影孤孤單單,少了幾分思念,多了幾分惆悵。

  南京城。

  「世子,南京城或有傳言,意指燕王朱棣懷有造反之心,這次您去京城,可謂凶多吉少啊。」一名親信勸誡。

  

  「皇祖父召喚,我又能如何?這流言蜚語不知是哪個說出來的,我若不去,皇祖父信了更不好。我還是要去,且皇祖父若問起來我必要把此時說清楚。」朱高熾不理會大臣勸誡,認為此事並非他一人之事,這次去,若能打消太祖心中困惑懷疑,能救燕城。

  說罷將隨行人員一眾留在驛站,只命一馬夫將他送入皇宮面見聖上。

  藩王隨行車馬自然不得入宮,這宮門離入正殿還有不少一段路,朱高熾體態臃腫,加之甚少在燕王府下地走路,這段距離雖然不長,卻讓他難以消受。

  到了正殿,早有管事太監等著,說皇上喚他去御書房待見。

  朱高熾聽罷,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說明爺爺最起碼是相信他的。朱元璋這時年事已高,身纏惡疾,若真覺得朱高熾有造反之心,是斷斷不會在書房召見他。他之所以日日住在書房不願意在寢宮安寐,不過是為他的孫兒操心罷了。

  朱高熾想到這裡,眼神一暗,皇爺爺操心的孫子是朱允炆,而不是他朱高熾,他從小到大見皇爺爺的面並不多,同樣是孫兒,只因為出生的身份不同,命運就會不同。

  若不是因為上次的見面,這次皇爺爺估計也不會在這時候見他。

  上次的見面是兩年前,那時,他的笨重臃腫惹得皇爺爺不滿,甚至他下跪請安儘量不讓人攙扶,也沒有讓皇位之上的那個人面色稍安:「你為何如此臃腫?是習武不勤,還是四肢懶惰?」

  朱元璋年輕之時並未讀過多少書,見他如此深覺朱家子孫何時成了這樣,當眾臣面而斥。

  朱高熾不羞不躁,從容答道:「孫兒體胖,是因在家讀書不忍釋卷;孫兒體弱,是因從母胎生出便脾陽虛和。對此孫兒也深感不便,因而惶恐,可惜命該如此,非孫兒所能左右,還望皇爺爺贖罪。」

  「果真如此?」若是先天之症,又有太醫瞧過,那確非這朱高熾貪吃懶做,應是錯怪了他。

  「孫兒在皇爺爺面前不敢撒謊。」朱高熾眼神清明,不卑不亢回答。

  「你剛才說在家『讀書不忍釋卷』?即若如此,那皇爺爺便考考你。」朱元璋來了興致,他讀書不多,卻鍾愛韓非子之說,略微一想,便問:「『道在不可見,用在不可知;虛靜無事,以暗見疵。』是為何意?」

  朱高熾略一思索,回答:「這是韓非子《主道》中的一句,講了治國的一則綱要。他這句話說的意思是作為君王,不能讓大臣知道君主心裡在想什麼,也不能讓大臣揣摩到自己的心意;做到平靜面對每一個大臣,冷眼旁觀他們的所作所為,觀察他們的過失。孫兒是這麼理解的,煩請皇爺爺指正。」

  「這麼想也是對的,雖有瑕疵,卻也證明你確實對讀書上心。皇爺爺剛才錯怪你了,你可不要生朕的氣。」聽聞說朱元璋歲數大了之後,性子越發如三歲孩童,今日一見果然不假。他出完題後笑眯眯的樣子,讓朱高熾心中莫名一暖。

  「孫兒豈敢。」雖心生親切之意,可朱高熾仍不敢有半點僭越。

  「我那棣兒性格張揚,好武愛斗,生的這個孫兒倒是溫潤如玉,頗有幾分學識。來人啊,賞珍珠一斛,庫里的好東西再挑出來十來樣給這孫兒。另外再去太醫院召三名太醫,派去燕王府給我這孫兒調養身子。」朱元璋十分高興,對朱高熾的喜愛毫不掩飾。

  當朱高熾滿載歸燕,朱棣對他立刻另眼相看。此時朱高煦年已過十四,正是不服輸的年紀,見長兄近年來多得父親稱讚,十分不滿,請求也能上京面見皇上,去皇爺爺那討賞,必定收穫更大。

  徐王妃對此不予贊同,她苦勸小兒:「你哥哥學識廣博,安分守己,懂得禮別尊卑,你皇爺爺現在害怕各地藩王起兵,去這麼個溫潤性子的孫兒,最能打消他的疑慮,他自然高興。你去作甚?你性子如火,還是在府上乖乖的呆著吧,別給你父王惹麻煩。」

  「我才不願!憑什麼大哥能做到的你們便以為我做不到?我朱高煦文武雙全,又懂帶兵,我去看看我皇爺爺又怎麼了?你們不能厚此薄彼,我一定要進京面見皇爺爺!」朱高煦半句也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前日哥哥回來被父親誇獎的景象。

  「你這……你這孩子!藩王之子不受召不可見天子!你主動覲見名不正言不順,這不符合禮法。你還未到能見天子的年紀,等你到了那年紀,你皇爺爺自然會召你。」徐王妃耐下性子繼續勸這個不聽話的小兒子。

  「哼,若等我長大成人,皇爺爺還不知道在不在世呢!」

  「啪!」這一巴掌,徐王妃是下意識打在朱高煦臉上的。

  「你怎可如此說話!這是死罪,怎能詛咒當今聖上?你已十四歲,非三歲小兒,這話幸好是你在這房裡單獨與我說,若說出去受人之柄,我們燕王一族將被滿門抄斬!」徐王妃面若白紙,不相信這話居然是從自己親生兒子的嘴巴中說出來的。

  「母妃,我不是故意的,煦兒再也不敢了。」朱高煦被打了一巴掌,清醒多了。

  「此話以後不管在何時何地,決不能聽到第二次!否則我們全家性命,便要斷送在你的手裡!」

  「孩兒知錯,孩兒知錯了。」朱高煦連連討饒,似乎十分懼怕母妃生氣。

  徐王妃坐了一會兒,想了想說:「你若真想見你皇爺爺也不是不行,這事兒我要先於你父王商量,之後和你舅舅通信,讓他側面和你皇爺爺說上一句,在皇爺爺面前誇你兩句,若皇上有意見你,自然會召。但你絕對不可胡言亂語給家族闖禍!」

  「孩兒謹記,孩兒不敢了。」朱高煦現在這低眉順眼的樣子,讓徐王妃稍稍鬆氣。許是這孩子年齡還小,說話不分輕重。低頭看看還在發紅髮熱的掌心,竟對他有些心疼。

  三日之後,皇上召見燕王次子朱高煦,命其半月內上南京。

  朱高煦上京和他哥哥完全不同。他帶了十一二隨從,各個都是驍勇善戰之輩,也是粗鄙無禮之徒。幾個人在路上大塊吃肉大塊喝酒,餓了便找酒家填肚,困了就找客棧睡下,不曾付一分銀錢。行走這幾日,如同江湖豪客一般,看誰不順眼便要喊打喊殺,囂張跋扈,無人敢管,所過之處雞犬不寧,怨聲載道。

  當朱高煦入京上拜當今聖上,剛進大殿的那一副英姿颯爽看起來是要比他哥哥更為賞心悅目,讓朱元璋的眼前一亮。朱元璋與他聊了半刻,立覺這孩子談吐略微粗俗,行禮拜禮也不甚在意,讓朱元璋暗自皺眉。

  朱元璋這一生兒孫眾多,現已有二十六子十六女,孫子更是數不勝數,一年也見不了幾個,要見也多見長孫,若不是徐國公在他面前提起這個孩子,他還真沒有見的必要。

  見了之後發現,這孩子也不像徐國公說的——「頗有老父之風」啊?

  徐國公的老父是去世了的徐達,那可是開國功臣,可以說是朱元璋這一生最信賴的一個人。徐達多年恭謹謙讓,戰功累累,不管是做人還是做事都是人中翹楚。

  面前這孩子,可沒那個本事。語調浮誇且輕飄飄的,禮節上更是一塌糊塗,滿眼自以為是還總有意無意的炫耀他的箭術。

  「你箭術可到了十連射?可能做到穿孔?」朱元璋問了一句。

  所謂十連射是指一支箭射出去後,第二支箭跟隨第一支箭射在同樣的位置上,頂尖高手可將前箭射裂。如此這般十支連發,最終會在箭靶上的靶心上鑽出來一個孔洞。

  朱高煦赧然回答:「孫兒年幼,不曾習得。」

  「哼,你外公如你這般年歲時,箭術登峰造極,你如何可與他比!你這舅公啊,與朕所言不實!」朱元璋沒有繼續問下去的欲望。這孩子心思太過活絡,大多確是表面功夫。看起來劍眉星目,其實華而不實。說完朱元璋則自己去了內庭,留下朱高煦一個人在前庭十分難堪。

  最後還是一位公公帶其出宮。出宮之後他心中憤然,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有錯的反倒是舅公徐輝祖不應該隨便在皇爺爺面前吹捧,皇爺爺也不應該重文輕武,這般輕視與他。

  帶著一肚子的火氣回燕地,在路上,他總覺心中火氣難以釋放,所到之處並未給別人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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