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刺破心愛意難歸尋
2024-05-02 13:57:01
作者: 九命紫林貓
張馥郁也不去管他,盡心盡力的教著自己丈夫的箭法。他手指肥厚且使不上勁,但心思活絡,準頭倒是有可能練出來。就這麼平靜的又過了三年有餘,朱高熾與朱高煦雖仍有不和,但朱高煦再也沒有當著朱高熾的面讓他當眾下不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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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馥郁最近聽說朱高煦總算長大,見朱高熾的面有時還會盡兄弟之禮,問候他這個做哥哥的,可見小時候那些都是胡鬧。張馥郁甚是不以為然,她總覺朱高煦心思不寧,隨著年齡增大野心也越來越大,脾氣暴躁眥睚必報,必不是良人,讓朱高熾心中有數切莫大意。
「我知他與你不和,但他總比你小五歲,比我小八歲,我們是要體諒他的。」這晌提起朱高煦,朱高熾又在和張馥郁講和,原因是今日本是徐達將軍大壽,來燕地看女兒,席間張馥郁見朱高煦的臉色依然不佳,面對朱高煦的敬酒,張馥郁也是冷冷淡淡,讓世子覺得有些失禮。
「他已近十六歲,又怎麼是小孩子?眉眼不善,我怎會對他有好臉色?且他下月就要娶親,可依然和城外的農家女兒不清不白,並始亂終棄,惹得差點又是一場風波,他這樣我怎麼會喜歡他?又怎麼會和顏悅色對他?」
「這畢竟是他的事,和我無關……」
「這怎麼不是你的事?若父母離世,你便是這燕王府的城主,燕地的藩王,他做什麼事情都與你有關,他闖什麼禍也要由你承擔。我一想到未來十年二十年,就忍不住扶額頭疼,他這樣你現在不管教,以後還能管得住嗎?」
「可父母親還都在,這是他們的本分,和我們無關。」朱高熾繼續勸道。
「也是,我本是個外姓之人,和你弟弟也無甚瓜葛,若你們覺得這樣可以,那便可以,我是沒有什麼資格管教的。場面我以後會聽你之言應付左右,可他這頑劣任性若再不規正,或有大禍。」張馥郁知這番話已經脫了自己的本分。朱高煦父母健在,管教之事自然輪不著她這做大嫂的,也是她多慮。
「世子妃多慮了,他自有他的命數,而且他性格和父親無二,或許會是個將相之才,禮數上有欠缺也算正常。我們還是多想想子嗣的事情吧,這才是父母親希望我們儘快解決的。」朱高熾把話鋒一轉,惦著臉抱住了張馥郁。
「或是我來初潮較晚,還不能有孕,不過最近請了大夫,大夫說我身體並無不適,應是可以懷上的……你別鬧……真的是……」張馥郁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朱高熾吹了桌上的紅燭。男人在這種事情上,不論高矮胖瘦,丑俊窮富,都是一樣的主動和沒有耐心。春宵帳暖自是不必多提。
第二天一早,徐王妃那邊早早傳來的話,說要請世子妃去喝茶。王府雖不是深宮,卻也差不了多少,女眷寂寞,有時候湊在一起說說話也可聊作排遣。
張馥郁並沒有在意,只當和往常一樣是徐王妃寂寞了,加上一般陪坐的也不是她一個,還有燕王別的妃子,大家在一起表面上也算和睦,其實斗得怎麼樣,張馥郁也略有耳聞。
聽聞燕王五年前新納的妾妃王氏,嫉妒燕王和徐王妃的夫妻之情,準備對燕王第三子朱高燧下手,被徐王妃知曉,徐王妃稟告燕王之後,一劑紅花混合宮廷秘制的大活血丸,讓王氏的月事如同血崩,撿回來一條命後被打入冷宮且終身不孕。除此之外還有王府婢子勾引二王爺被杖斃的;之前還有過朱棣去南京面聖回來帶的宮女,進燕王府不出三個月暴斃的……林林總總,讓人毛骨悚然。
每當聽到這些事,張馥郁內心總會泛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她希望她這一生永遠不要和別的女人爭寵,那種感覺會讓她覺得期盼的愛情瞬間就沒那麼重要了。她慶幸朱高熾不是好色之人,也慶幸自己當年的選擇沒有錯,成婚三年,從未聽到或者看到朱高熾對別的女人起過心思,哪怕是短瞬的留戀都沒有。
外人常說世子夫婦恩愛非常,張馥郁也覺得自己幸運無比。沒想到今天徐王妃的喝茶,卻生生的給朱高熾喝出來兩個妾妃。
有道是:「不孝有三,無後無大。」張馥郁面對這麼個納妾的理由,猶有不甘,可嘴巴長了半晌依然無語。這是個合適的納妾理由,她若不想背上善妒、無能的名聲,就只能認了。
她都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出徐王妃的後花園的,也沒有聽清楚婆婆的交代,反正事後也會有人過來一步步的教她怎麼和新晉的側妃們相處。
按理說燕王府上上下下對她夠寬容的了。按照那嬤嬤們的說法,新婦若嫁到婆家一年半未懷孕,婆家就可自行給子納妾,可能是她這世子妃做得還不錯,徐王妃撐了整整三年沒有吭聲,且納妾前還與她打了招呼。她本不應多想,更不應怨懟。只是這心裡,為何還是如針扎一般的揪著疼呢?
手中的手絹子已經被攪和的皺巴巴,跟她皺巴巴透不過來氣的心一樣。這是她進燕王府頭一次如此焦心,從晌午到黃昏,盼著世子做完功課早些歸來,哪怕是安慰她幾句也好啊。
世子是歸來了,未等世子更衣完畢,她便心神不寧的問了一句:「你可知母妃要給你納妾的事情?」
「哦,是曾說過,為了子嗣麼,我已答應了。何事?」朱高熾更衣的動作並未遲鈍半分。
「你早已知道?」像是有一把小錘錘在了胸口,那種震顫夾雜著失望,像是要把淚給擊落下來。
「按規矩,我一年以前就應納妾,母妃念你善良溫柔,與我恩愛,便遲了一年。如今我已老大不小,若無子嗣,父親和母妃總是無法安穩的。納妾自然也在情理之中。」說罷朱高熾疑惑的看了張馥郁一眼,仿佛張馥郁根本就不應提起這話,質問納妾之事也不是她的本分。
張馥郁被這樣的眼神一看,原本就不多的、還帶著點僥倖的好心情被轟得一點不剩。她讀懂了世子的意思,默然無語,此事絕不再提。
納妾本不是什麼大喜之事,傳宗接代而已,因此燕王府照舊,兩名妾侍儘管面若桃花,身似楊柳,卻也不能大吹大鼓進燕王府的正門,一切悄莫聲息,像是不存在一般。可直到那天朱高熾派小廝回稟,今晚請世子妃自行睡下,不用等世子歸來,張馥郁是真切的哭了,賭氣似的吃下本來留給世子的夜宵,吃得太飽,整整吐了一夜。
當第二天王府太醫診脈後大喊「世子妃得喜,全府上下恭賀大喜」時,這個她已經盼了三年的小生命,卻沒有給她絲毫的喜悅之感,倒是徐王妃和朱高熾都欣喜不已,似乎昨天的那些尷尬和冷漠突然間就消失不見了,讓人嗔目結舌。
因世子妃有喜,那兩位剛進府不久的側妃瞬間失寵,那些不是大家閨秀,只是燕地小官的女兒,本就不用上心。朱高熾膩著張馥郁,每人不僅親自端茶送水,且未曾再去那兩位新妃之處,全府上下都在贊世子情深,禁慾八月有餘依舊下課早歸,不戀別處。
聽得多了,張馥郁心也暖了。也是,就連尊貴如徐國公之女徐王妃,也需要和別人分享丈夫。徐國公徐達戰功赫赫,乃是大明開國功臣,其女也是如此,自己只是個三品官員家的女兒,又有何抱怨?
再說,子嗣對世子太重要了,若世子無子,王府必然大亂。如此一想,張馥郁只得釋然。可她再也無法揚起笑臉,嗔怪著與他說一句情話;也無法眯著眼睛,甜膩著輕咬他手臂上的贅肉。他不再是那個胖乎乎的能保護她的夫君,反倒成了一件可以傷她的利器。她反覆告誡自己不要太在乎,可是,我愛你的時候你讓我在乎,你傷我的時候又讓我不在乎,天下什麼時候有這麼好的事了?
就算她想接受,可心接受不了啊,朱高熾不是感覺不到她的冷淡,也想盡力的暖回他的心。時間短尚可,時間一長,朱高熾自覺委屈:這本不是他錯,明明是世子妃善妒。他在乎她,禁慾八月,哄她一年,可那眸子裡的清清淡淡再也變不成那三年的熱烈。他也有些累了,也有些倦了,待張馥郁身子轉好,出了月子,世子越發不願意歸來,一則是覺小兒夜啼叨擾其眠,二則因二弟初長成戾氣太重需要防範,三是最重要的,那便是不願意面對那雙現在只會對小兒熱烈的眸子,看他卻永遠清清冷冷,讓他悵然若失。
女人的心若結成冰,需要比往日強烈十倍的愛才能融化,可世子做不到,他曾經已經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張馥郁,現在讓他變出十倍來,他真做不到。與其做不到得到一個委委屈屈的女人,不如施捨給從未得到愛的女人一丁點,就能回報無比多的歡愉和快活。
有人說是世子妃太過冷淡所以丟了到手的愛,可世子妃時常在想,自己是不是一直就沒有得到?愛真的是這個樣子的嗎?
他會在你冷的時候給你披衣,也會在你獨守空房時讓你早些休息;他會在其他側妃面前維護你的權威,也會在側妃偶爾驕縱時讓你不要計較;他會在你面前親吻小世子,也會把孩子哭鬧當做不願意來看你的藉口;他為你禁慾十個月,哄你一年,也會在心底的期限到了之後,決絕的離開。
這,就是愛嗎?
怎麼和想得不一樣?
窗外氣息悲涼,她華貴無雙;月亮伴著蟲鳴,她抱著思量。三年前我們虐了月亮,驕傲地在孤孤單單的它的面前纏綿入髓,悱惻難分;三年後我獨自守著空房,寂寞的與明明晃晃的它的面前遙遙相望,舉杯對飲。
世事變遷竟如此奇妙,僅僅三年,什麼都變了,什麼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