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不嫌棄就好
2024-07-07 11:10:27
作者: 電視寶寶
聽瀾軒,很美的名,不過蘭陵王府並沒有波瀾壯闊的浪給我聽。聽瀾,不過是屋外一潭碧池的水動聲。池中還有幾尾魚,雖很普通,但橙紅的鱗游弋在綠水中,亦添色不少,依在窗邊,我獨自回想。
前年的七月,我落到了北周,也遇到了他,轉眼間,已經兩年過去。我也到了他的鄰國——齊。一切都仿若昨日之夢,歷歷在目,我經歷了他韜光養晦,也經歷了他誅殺權臣,然而,我卻沒有和他再經歷過多,也許,感情就會同著這千年前的歷史一樣,最後成為塵土中一顆毫不起眼的沙。
「呵,我道是今日的書房,怎麼無人打掃?原來,你在這裡。」
身後,溫柔的聲響了起來。
「我,我忘了。」
我耳緣忽然一熱,這才意識,自己在這府里唯一要做的事還沒有做。許是昨日累了,睡得太沉,一早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了,一直昏昏沉沉地到了現在,似乎整個人就沒脫出過倦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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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
「我這就去。」低垂著頭,我朝著門口走去,卻不料,腕臂被拉了回來。
「不用去了,我讓人打掃過了。」
「喔,對不起。」
「這十多日,我要練兵。」
「你要打仗?」我抬眸問他。
「也許吧。從周國那裡傳來消息,陳國使節再次去了長安,而且帶去的禮遠高於以往。皇上擔心他們兩國聯盟,所以便加大了練兵的強度。」
「周?」無意間,我的唇間冒出了這個字。
「怎麼,你去過周國?」
「啊?嗯,沒有,我從來沒有去過周國。」
「要是將來有一天,我們大齊滅了周國,我帶你去那裡,長安或是洛陽,都很美麗。」
「什麼滅了,滅了周國?!」
驚愕間,我張開的櫻唇已不知如何而閉。滅了周國,若是真的滅了周國,那他怎麼辦?不,不可以。
「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沒,我沒緊張。你們男人的國家大事,我有什麼好緊張的」
我否認著,朝後退了一步,膝蓋無意間碰撞了椅凳,與著硬硬的木條來了個滿懷相抱。
「哎呀。」
「不緊張,不緊張,現在也不知道,誰不緊張,誰緊張。」鼻中淡吐了一口氣,他微微帶著慍色的臉,嗔怪起我,「本想帶你出去看看鄴城夜市,現在就府中待著吧。」
「夜市?我沒事。」
撫著我到了榻邊,他看起了我腿上的青印。我沒有遮掩,任著他捲起我的褲,因為他待我,很君子,從未有半分逾越。
「不能去了。」
他再次強調著他的決定,一個抹殺我出府逛街的決定。
「無趣。」我喃喃道。
「就你現在這個樣子,若是去了夜市,豈不是要我把你背回來?等我練兵回來再說吧。」
所謂的夜市之行,在我撞到膝蓋後才說出了口,當然,也在我撞到膝蓋後迅速地取消了。
原本說是去十日,可是不知為何過了十日之後,他還沒有回來。不過蘭陵王府內,似乎只有我一個人最為擔心。從家臣到侍女,再到那個媚人的舞姬心蝶,大家都做著自己的事,似乎主人回來與否於他們而言,並不是那麼重要。而我,一個外人,總是擔心著他。
八月,轉眼間已是八月,府中的幾棵桂花樹,幽幽地散著香,而他依舊沒有回來,幾場雨後,黃色的小花瓣落在了碧池上,魚兒調皮地頂撞著。
「不是說十天嗎?」
手中握著剛折下的桂枝,那份淡淡的牽掛又浮上心頭。
「十天?好像我是說過十天。」
「什麼說過,分明就是,呃?」轉過身,勝雪白色衣袍的他已站在我的面前。如此突然的現身,著實嚇了我一跳:「你,你……。」
「怎麼?我變了嗎?」
浮著憂的眼眸依舊那般醉人,只是俊美的臉龐下染上了一層麥色。
「是啊,嘿嘿,你的頸脖都變成巧克力啦。」
「巧,巧克力?」
「是啊,你看你,肯定是面具帶久了,太陽曬不到臉,全曬你脖子了。」
本能的,他摸了下白色衣襟相圍的頸項,唇邊喃喃著:「是嗎?」
「呵呵,是啊是啊。」
「看見你笑,我也很開心。」他的手輕柔地放在了我的肩上,我望著他投來的似水眸光,傻傻的笑尷尬地僵硬著。
「長恭,我……」微微側過身,他淺淺一笑,手亦垂落而下。
「今晚補上個承諾。記得,別再撞到椅凳。」
這一晚,我倒是沒有撞到椅凳,只是,在我們正欲出門的時候,天,莫名地下起了雨。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已經兩次了,兩次我們都被突然而出的問題阻止了夜市之行。吐了吐舌頭,我準備退回屋中。
「怎麼?」
「都下雨了?去不成了。」
「蘭兒,下雨並不是理由,只要想,沒有什麼做不成。」
「可以嗎?」
「當然可以。雨小,我可以和你一起打傘,雨大,我可以背你一起走,雨狂,我可以和你一起躲。」
打開傘,他拉著我的手,出了蘭陵王府。只要想,沒有什麼做不成。一把傘,兩個人,行在幕夜細雨中的鄴城。夜市,我們終是沒有看見,因為一路上除卻我們兩個悠哉而走的人,攤販們都在慌亂地收拾貨品,急急地回家躲雨。
「就我們兩個了。」
「嗯,夜市,夜市,好了,就我們兩個夜市。」
「不好嗎?」
「什麼都沒有買到,還好呢?」我嘆了口氣,望著自己那雙已經濕了的鞋,心中一股氣憤埋怨。
「誰說沒買到?」
一支帶著暗銀的髮簪閃在了我的面前,然而,只是一閃而過,髮簪已經被輕柔地插在了我的墨發上。
「你……」
「趁你還沒有再囉嗦之前,先插上,免得被你嫌棄扔了。」
「誰說我會嫌棄?」抬起羽睫,我摸著自己髮髻上的簪子,只覺得短短的流蘇垂在簪的一端。
「蘭兒,其實你……。」
「什麼?」
「沒什麼,你不嫌棄就好。」
「奇奇怪怪的。」
「雨停了。」
雨,真的停了,在我們的對話中,雨停了。
雨停後的鄴城道上,原本兩個身影,變成了一個。他背著我,而我拿著合上的傘,走在回府的路上。靠著他,我總覺著一絲熟悉,然而聽著他的心跳,我卻又感著一絲陌生。到了房中,他將我放在了榻上。
「把鞋脫了吧。」
脫鞋?脫一世的鞋,曾經宇文邕對我許下過這個諾言,可,可是最終為我脫鞋的還是我自己,也許,這輩子都只是我自己。
一襲白袍的他,並未站起,手輕輕地搭在我的鞋上。
「長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