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封攬玉來了
2024-07-07 05:48:20
作者: 淮西
宮城清人那日,葉白榆進了宮,她要去冷宮見姚碧華。
昨日葉蘭芷回侯府告訴她,姚碧華想要在離宮之前見她一面。她有些意外,因為她沒以為姚碧華能活到現在。
讓她意外的是,姚碧華非但活著,還活得不錯。蕭宸的一些不受寵的后妃都住在啟明宮,姚碧華也還住在這裡。蕭望繼位後沒有驅趕她們,是以她們都還是老樣子。
葉白榆到啟明宮時,姚碧華正在收拾包袱,其她幾個婦人都聚在院子裡等著她。幾個人穿戴樸素,神情平靜,看起來對離開宮沒什麼排斥。
「你比以前更奪目了。」姚碧華見了葉白榆,仔細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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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白榆對她的形容很意外,「我在外風吹雨淋的,黑成什麼樣了,還奪目呢?」
「嗯,耀眼又奪目,出現在死氣沉沉的啟明宮,像一道華麗的光。」姚碧華請她坐,「我一直想說,你很像一個人,過去這個人是忌諱,現在應該沒有關係了。」
葉白榆一愣,隨即笑了笑,「像不像的,不是都過去了嗎?」
「是啊都過去了。」姚碧華也笑了笑,「以前我努力想成為她,是你讓我明白,有些人之所以耀眼,正是因為他無可替代,你也是這樣的人。」
葉白榆沒想到過來是被誇的,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姚碧華接著自說自話:「那天我本來是不想活了,因為你的那句話我決定活下來。你說,孩子跟帝王的恩寵,不過只是眼前能看到的,等我能看到更遠的地方,這些就都不重要了。」
「我當時覺得你過於自說自話,像我這樣的身份,能看到的本就有限,更遠的地方對我來說是奢侈,我落到那步田地,恐怕連宮門口都看不到。」
「可同時,我又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於是就想看看,你眼中的更遠的地方在哪裡。」
「我等了許久,臉上的疤都淡了,還是沒能等來你說的遠方,我本是死心了,可後來,蕭宸被趕出了長明宮。一國之君被趕出了宮,我忽然看到了希望,因為人生無常,說不定哪天我的生活也就天翻地覆了,好壞沒所謂,別像現在這樣死氣沉沉就可以。」
「沒想到,還真的等到了。」
「我為你感到高興。」葉白榆笑得很欣慰,「我看你跟其她幾個姐妹關係很好,出去了打算做什麼?」
姚碧華說:「我們想出去開個繡坊,給人做做針線活。」
「繡坊很不錯啊。」葉白榆鼓勵她們,「不過女子做活計總是難一些,若有難處,只管去侯府找我,我若不在,進宮找葉蘭芷也行。」
「我代姐妹們先謝謝你了。」姚碧華起身朝葉白榆頷首致謝。
離開啟明宮,葉白榆順道去了長明宮。新上任的陛下大人正伏案奮筆疾書。
「姑娘。」於圭向她見禮。
「噓——」
葉白榆不想打擾霍淵,無聲問:「我不打擾了這就走,他在忙什麼?」
不等於圭說話,奮筆疾書的人開了口:「阿榆進來。」
葉白榆腹誹:「耳朵真好使。」
於圭笑著替她開殿門,「姑娘有時間不妨多進宮走走,陛下一天要念叨您八百回。」
有什麼好念的,這小子天天偷跑回侯府偏院去睡覺,順道去別鶴院蹭吃蹭喝,說宮裡的飯菜不合胃口。夜裡見了白天還念,一天還能幹別的?
霍淵好像知道她在腹誹些什麼似的,放下筆過來牽住她的手帶進她大殿。「於圭說得有歧義,我是不知道該怎麼做了的時候就會說,如果阿榆在就好了,沒有不務正業。」
「一天八百次,那你不知道該怎麼做的事也忒多。」葉白榆看向桌案。案上擺得滿滿當當,摺子,書,紙筆,繁雜卻不凌亂,意料之外的整潔。
「竟比我想的有條理,像你這個年紀的,平日習慣舞刀弄槍的,做到這樣不容易。」
霍淵笑起來,「阿榆是以己度人嗎,偏院裡難道不都是我在收拾?」
倒也是。
「不過也是經過李繼指點的,他教了我怎麼擺放摺子更順手,畢竟阿榆不曾教過我這些。」
葉白榆瞥了瞥嘴。她自己是個懶得收拾的,自然不會教別人。
「你在寫什麼?」她拿起案上幾張字,「這是在練字嗎?」
「嗯,李繼說我的字太隨性,批的摺子看著費勁,容易看錯,建議我練一練小楷。」
葉白榆自己不喜寫小楷,下筆就是龍飛鳳舞。徒弟學了她的風格用來批摺子,效果可想而知。
「不過練不了幾天了,我打算儘快攻打南陵。」霍淵拿起一份摺子給她看,「這是葉梁文寫的,他說南陵正在大肆募兵,願入兵營者每人得一畝田,每戶減免三年賦稅,不能等南陵緩過勁兒來。」
道理是這樣,「南陵缺兵我們缺錢,你有勝算嗎?」
「有。」霍淵道,「我們的兵已經充分磨合,操練得當,葉梁文說按照你的操練法子,大家的功夫與日俱增,不比左荀訓練出的那一批差,而南陵兵將大損,重征的兵與我們相比有弱勢,這樣大的優勢怎麼能不利用?」
「那錢糧呢?」葉白榆問。
霍淵說:「我跟李繼還有盧三郎商議了,先朝富戶借糧,日後兵營里得了糧,分批還給他們,或者給他們提供一些行商便利,至於錢得慢慢賺,封度說話就來了。」
有李繼跟盧三郎幫霍淵打理朝政,葉白榆不需要太操心,「辦法總比困難多,只要你覺得這仗能打,我們自然全力支持。」
「確實需要阿榆幫我。」霍淵看著她,不太想張這個口,「我想全面開戰,我去義成郡,葉梁文鎮守豫州,梁州有炎燚,岐州有盧大郎,盧三郎坐鎮雍城,青州有劉大龍,我想讓阿榆去徐州。」
先前南北大戰,北黎全境幾乎都往南移了數城,唯有徐州被南陵占了幾個縣城。據葉白榆所知,左荀眼下守兗州。
南陵的兗州被義兵占了大半,劃歸北黎青州。原兗州剩下的幾個郡與部分徐州合併,還叫兗州。
也就是說,葉白榆將要跟左荀對上。
「我去哪跟誰打都一樣,倒是你與謝容與對戰兇險。」
霍淵是不擔心她打仗,只是擔心她遇上故人不敢放開手腳從而被掣肘。「我要不跟謝容與打,我還沒那勁呢,而兗州近陵城,我更擔心你放不開手腳。」
如果師父去了陵城,不是沒有遇上的可能。
葉白榆道:「在寧州時,我跟師父已經劃清界限,不再是師徒了,若我不敵,還有劉大龍,不必擔心。」
霍淵怎麼可能不擔心。但阿榆既然這樣說了,他就信她,「好,我便等阿榆的好消息,」
又兩日後,封度來了雍城。
葉白榆親自去接的人,這廝竟毫不知低調為何物,穿得花枝招展,比雍城的娘子婦人加起來都要招展。
「封攬玉,我們北黎不興這麼穿,仔細在街上挨揍。」
封度還搖著扇子,一臉欠揍的樣子走向葉白榆,「打人犯法,北黎人若是這麼野蠻,我還回南陵去得了,雖然在南陵我不能鋪張,日子過得憋屈點,那也比生命沒有保障的強。」
葉白榆笑起來,還是原裝的封攬玉,證明抄家對他的影響不大。
她張開懷抱給了封度一個兄弟似的擁抱,「封攬玉你可得留下,我們非常需要你。」
封度配合著抱著了須臾就把葉白榆推開了,一邊很是在意地拍打衣裳上的褶子,「知道我這身衣裳多貴嗎?也就是你,換成別人我早動手打人了。」
葉白榆樂得夠嗆。
「誒,你方才說什麼?我們?」封度捕捉到了關鍵詞,笑得一臉花,「誰是我們,你跟誰我們?」
「霍淵啊。」葉白榆沒什麼不能說的,「不止我們倆,全北黎都需要你,你是我們的希望。」
「別跟我來這套啊。」封度對她話里的分量感到害怕,「你知道我這人沒什麼大本事,賺點小錢綽綽有餘,什麼肩負家國百姓這樣的事少來找我,我幹不了。」
葉白榆笑起來,「你就靠你的本事賺點小錢就行,沒別的。」
「真沒有?」
「真沒有。」
封度這才放了心,「我替你們北黎賺錢,某種意義上也算南陵叛徒,你可別陷我於不義啊。」
言下之意是,北黎若要滅南陵就快點,別叫人反滅了。
葉白榆跟他說起正事,「我不日就要去徐州,跟左荀打。」
封度愣了片刻,「你要早說你不在雍城,我說什麼也不來,雍城裡的人一個比一個無聊。」
這廝平日裡淨說些不要臉的話,怎麼露骨怎麼來,真情真意的話卻不肯直說,非要拐彎抹角。
葉白榆笑道:「嗯,為了封攬玉過得舒心,我只好速戰速決,儘快全須全尾地回雍城陪你玩。」
「嗯,這還差不多。」
封度在雍城有自己的住處,但他嫌無聊,就跟葉白榆回了安南侯府蹭住幾日。
還沒進家門,葉白榆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府門前吵鬧。
正是昔日安南侯府嫡二姑娘葉紫芫。她穿了一身白,在門口掐腰咒罵:「葉白榆你個喪門星!我都離你遠遠的了沒想到還是擺脫不了你的詛咒,你害死了我夫君,讓我守活寡,我跟你不共戴天!」
葉紫芫的夫君正是那日給蕭宸當狗腿子的烏誠。烏誠被葉白榆射中三箭,其實沒死,若回家找個好大夫自己療傷,不至於死了。
偏他叛敵的「美名」早被葉白榆傳回了烏宅所在的坊,坊間鄰里對他恨之入骨,一個兩個都排著隊等著罵他打他。
那日他裝死被抬回家,鄰里們以為他死了,紛紛圍住他的屍體痛罵暴揍。本來人還有兩口氣,被這一通折騰下來就剩了半口。
人吊著半口氣回了家。葉紫芫四下找郎中來救人,可雍城的郎中皆不肯來烏宅,這麼一耽擱,這半口氣也沒保住,苟延殘喘了一兩日就死了。
任誰都得說一句罪有應得,只有葉紫芫認定了是葉白榆故意殺了她男人,前因後果皆不提,罪過都是別人的,這就是葉二姑娘一貫的邏輯。
「呀,這小娘子生得怪俊俏的,怎麼說話這麼沒腦子?」封度看著葉紫芫,邊打量邊道可惜。是在怪她平白占了一張好臉,卻沒配一副好腦,白瞎了。
葉紫芫被個挺俊俏的郎君夸好看,先是耳根子一熱,又見他跟葉白榆一道來,立刻破口大罵:「你又是哪裡來的騷鳥,少來摻和我家的事!」
封度搖著扇子不緊不慢道:「鄙人姓封名度,是天下第一美男子,騷是騷了點,但不是什麼鳥,姑娘家說話不好這麼露骨的,不招男人喜歡哦。」
葉紫芫一個大家族裡的姑娘,被一個長得不錯的男人當眾說沒教養,無異於羞辱。好在她如今臉皮厚如城牆,什麼閒話都聽過了,並沒受多少打擊。
「有你什麼事,滾到一邊去,我今日是來找葉白榆的!」
封度的臉皮比城牆不知厚了多少,任誰的唾沫星子也噴不透。他沒有要滾的意思,笑道:「巧了,鄙人今日是葉白榆的客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再有,你在這裡影響我食慾,我偏要管。」
「你!」
葉紫芫這輩子第一回遇上比她還不講理的,有種見了祖宗不敢反抗的無力感。
「你家夫君死了,不說趕緊發喪守孝,管我們小白榆什麼事?」封度問。
葉紫芫指著葉白榆怒罵:「就是她親手殺了我夫君的!」
「她殺你夫君作甚?」
葉紫芫:「因為她就不想叫我好過!
「她不想叫你好過,找幾個青樓里的姑娘天天纏著你夫君好了,殺他作甚?」封度一臉不信,「我看定是你夫君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
這時候有圍觀的百姓接話:「她夫君叛國,當西戎人的狗腿子!」
「噢——」封度陰陽怪氣地哦了一聲,「原來你夫君是個引狼入室的叛徒啊,嘖嘖,這麼不要臉的小人不殺難道還留著過年?」
葉紫芫氣得差點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