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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新帝

2024-07-07 05:48:18 作者: 淮西

  又幾日後,盧家三兄弟聯手,奪回了岐州秦州,將西戎兵趕出了北黎。

  自此,西北方隱患暫時解除。

  盧家二郎與大朗沒有回雍城,負責鎮守西北邊境。盧三郎回到雍城,並帶回了一個「戰利品」——沈霽。

  「他逃到了岐州邊境,被西戎兵抓住的。」盧三郎說,「後來蕭宸退兵時把他送給了義兵,說是給姑娘還有大帥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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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白榆看向蕭宸送的「禮」。若非有名有姓,幾乎認不出他是賢名在外的沈霽。他已瘦脫了相,髮髻凌亂一身血污,只有挺直的脊背能依稀看出往日風骨。

  「成王敗寇,要殺便殺,不必搞這些噱頭。」沈霽板著臉道。

  「沈公這話好沒道理。」葉白榆居高臨下看著他,「你抓了陸老將軍還有周將軍,難道是痛痛快快就殺了嗎?先扣一頂謀反的帽子,再欲蓋彌彰的屈打成招,直到把你栽贓污衊的醜惡嘴臉遮住了再殺人。」

  「你這些所作所為,夠我們殺你百八十次了,你覺得你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沈霽抿唇無話。

  葉白榆說:「我不妨告訴沈公,你當初以賢名立身,你要死,也要死在你塑造的賢名之下,這是你應得的。」

  沈霽之名曾譽滿天下,即便他幹了諸多缺德事,天下擁護他的文人也還是很多。有大把的無腦文人替他鳴不平。

  雍城之戰的內情,那些遠離雍城的百姓因為沒有親身經歷過,極容易被謠言蠱惑,以至於地方上有很多反對聲。百姓們都認為義兵是反賊,篡了蕭氏皇族的位。

  「你要做什麼?」沈霽防備。

  「寫認罪書啊。」葉白榆一笑,「陛下都寫了,你這個輔政宰相寫一張不過分吧?」

  蕭望退位要走一走流程,他當眾口述的認罪書要寫成詔書昭告天下。

  沈霽這輩子最重名聲,因此寧死不肯寫。葉白榆料到如此,早請蕭望替他寫了一份,然後簽了名摁了手印。

  這份認罪書寫在了百米長布上,蕭望簽了字,百官也簽了字。而後,沈霽被綁在平陽大街,百米認罪書掛在他身邊,路過的百姓可以簽字或是摁手印。

  沈霽所為,一般百姓知道得不多,但只是污衊虐殺陸老將軍這一樣就夠了。有大把義憤填膺的百姓在認罪書上留下自己的印記,會寫字的寫字,不會寫的摁手印。

  再後來,有一些個文人開始寫文批判,或是因為失望,或是只想賺個虛名,短短數日,累積的紙張足有人高。

  葉白榆讓人加長了認罪書,把所有的文章都粘在了長布上。又將這些文章集成書,流傳天下。

  一時間,天下文人掀起了一股批判沈霽的風潮,批判的文章如雨後春筍般湧現,沈霽因此臭名昭著。

  葉白榆每天都讓人給沈霽念這些文章,讓他在一字一句中逐漸崩潰。

  與此同時,沈霽派去青州豫州干政的那些人,因為作妖污衊義兵遭到了反噬。那些人見沈霽倒了,皆把罪過潑到他身上,讓當地百姓見識了一番狗咬狗的好戲。

  隨著沈霽的名聲一落千丈,義兵周忘塵的名聲水漲船高。各家族紛紛前來投靠,表示願意擁護周忘塵為帝。

  最先來示好的正是原先那些幫著沈霽造反的。這些家族都是屬蒼蠅的,哪裡有權利的味道就往哪裡鑽,拼命爭當北黎第一家族。

  霍淵要打破的就是士族利益至上的天下格局,當然不會理睬他們,只是見了各位家主,推說自己不夠格。

  他態度如此,底下人就有些慌了,不知道他是個什麼章程。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葉白榆憋了小半個月,忍不住來問他,「蕭望早已經退位,你客氣兩日就算了,拖延久了過了這股勁兒可就名不正言不順了。」

  霍淵在書桌前寫著什麼,她來了才停下筆,「我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也沒這本事。」

  「那怎麼著,你難道還想召集有能之士來競爭帝位嗎?」葉白榆走向書桌,「你寫的什麼?」

  霍淵把寫滿字的紙給她看,「這天下不是我一個人打的,你主謀我主戰,若沒有你,我一介武夫難以成事,將來治國,自然是你比較在行。」

  「開什麼玩笑?」葉白榆見紙上的字,寫的也是他說的意思。他這是要告訴天下人,她才是該做帝王的人。

  「霍小淵,你腦子呢?」

  「從始至終,義兵都是以你周忘塵的名義在打仗,百姓認可的也是你周忘塵,你現在告訴天下百姓,你只是出力打仗而已,背後還有個教你謀天下的女人,然後你現在要讓這個女人做北黎的主,乃至天下的主?你以為百姓都傻嗎!」

  霍淵辯解:「女子也可為君。」

  「現在不是說女子能不能為君的事。」葉白榆把他寫的紙拍在案上,「是只有你周忘塵才能穩定北黎,你以守護百姓為名起事,就不得摻和進任何陰謀來!」

  「我葉白榆是什麼人?葉氏長女!安南侯世女!我為何要聯合周家家主起義?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葉氏女為帝,到頭來還是士族掌權,換湯不換藥,庶族寒門心裡又會如何想?會不會又有另一個』周忘塵』復刻你的路子為民起義,反對士族當權?這些後果你可想過?」

  霍淵想過,「阿榆,道理我都明白,但我實不具備為君之能,若登基成帝,豈非坑害天下百姓?」

  「你很笨嗎霍小淵?」葉白榆反問,「你才不到十八……」

  「我馬上就二十了。」霍淵執著於自己本來的年齡,「我跟你一樣大。」

  葉白榆:「……」

  「不管是十八還是二十,你還年輕,有什麼是不能學的?請幾個大儒邊學邊做,讓他們在旁指正你的德行,反而還能得一個謙虛好學的好名兒,以你的資質,只要想就能比別人做得好。」

  「反而我一個女子上位,不管做得如何好,都將遭到詬病,若我是顧弦音,尚有征服天下的心勁兒,葉白榆就算了,我只想找個安靜地方待著。」

  霍淵倒是沒想這一層,頓時有些歉疚。他把寫滿字的紙折好撕了,「但我心裡老沒底,阿榆,我長這麼大從沒想過做帝王,也不喜歡皇宮,我能不能先滅了南陵再繼位?」

  「不行。」葉白榆果斷拒絕,「這不是逃避能解決的事,帝位空置後患無窮,你若先去打南陵,背後會有無數野心家朝你捅刀子,反正蕭氏已經自願放棄皇權,誰來當做北黎的主都行,不是非你周忘塵不可。」

  霍淵囁嚅著,沒話說。

  葉白榆續道:「趁著民望高漲你順勢為帝,然後御駕親征,這才能鼓舞北黎百姓,鼓舞兵將,只有一國上下同仇敵愾,士氣旺盛,才是獲勝法寶。」

  「好,我聽阿榆的。」霍淵被說服了。

  三日後,周氏忘塵順應民意,成為北黎新任國主,周氏王朝正式開啟。

  繼位當日,霍淵宣布將御駕親征,正式開始攻打南陵。

  陛下出征期間,由中書令李繼,尚書令盧白駒一起打理朝政。於圭依舊為內侍監,主管後宮。

  後宮裡還養著不少閒人,有蕭宸的后妃,蕭宸他爹的后妃,掖庭宮裡還有許多罪奴。

  霍淵已然改朝換代,留著前朝人不合適,且他不喜宮中養這麼多閒人,於是打算放他們出宮。

  他幾跟於圭說:「如今北黎沒錢,養不起閒人,宮人內侍也不必那麼多,你統計出後宮所有的人,包括掖庭宮罪奴,身體無恙者皆放出宮去自謀生路,有恙者能醫則醫,不能醫則由宮中出錢安頓,但也不是白養,將來皆要為宮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於圭認為新帝已是仁慈。對於前朝舊人,盡數趕出去自生自滅也沒人說什麼,畢竟蕭氏皇族都放棄了他們。

  「是,陛下,那宮中內侍……」

  內侍已不算正常人,離開宮中去哪都是低人一等,生活必定艱難。

  「先容我跟阿榆商量一下。」

  霍淵在人前從不避諱阿榆,更不掩飾阿榆可以做陛下主這件事。於圭好幾次想張嘴提醒,這不利於陛下立威,更可能讓葉姑娘受人詬病。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霍淵看見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是阿榆的徒弟,阿榆就算帝師,我遇事朝她請教天經地義,誰要詬病只管叫他到我面前,他若能叫我信服,我自然也會朝他請教。」

  於圭看懂了,當今陛下與蕭宸大不相同。他不受士族約束,手握北黎兵權,有足夠的話語權,他不怕誰來詬病。

  且葉姑娘又與以前不同,她能帶兵打仗,為將為侯都使得,她不再是後宮裡微不足道的宮人。沒點能碾壓她的本事,根本沒資格詬病她。

  「是,是奴婢狹隘了。」

  「以後不要自稱奴婢。」霍淵不愛聽這樣自貶的稱謂,「你能文能武,入朝為官都使得,若你為奴婢,朝中一半人都要汗顏,就自稱我或者臣吧,內侍省其他有職內侍亦是如此,無官職內侍就自稱奴,若有本事贏得他人尊敬,或者有了職位,也可隨意自稱。」

  於圭心頭一熱,當即下跪謝恩,「似我等殘缺之人,缺的不是身體,是自尊,陛下願還給我們自尊,是再生之恩,請允我代其他兄弟們給陛下磕頭。」

  霍淵全了他的心,又道:「我不需要宮人伺候,除了六局有活計可做的之外,其餘的皆可出宮婚配,有活計者也可選擇出宮,年老者若無婚配打算,可以暫時留下。」

  「是。」

  霍淵交代完了宮裡的事就去了安南侯府。

  葉白榆正在院子裡悠閒曬太陽,見了他眼睛瞪得老圓,「才繼位的新帝這麼閒嗎?」

  「再忙,來看阿榆的時間是有的。」霍淵在她躺的竹椅下席地而坐,「我有事要跟阿榆商議。」

  葉白榆噎了一下,「於圭沒提醒你麼,你要立威,就不能過多依靠別人。」

  「他用眼神提醒我了。」霍淵抬頭看著阿榆,「你說我可以請老師教我,表現得謙虛好學一點,你原本就是我師父,我謙虛請教你有什麼問題?」

  葉白榆又噎著了。作為師父,有個尊師重道的徒弟是挺好,但徒弟成了國君,還這樣事事以她為尊就讓她很有壓力。

  「你是真不怕我被唾沫星子淹死啊。」

  霍淵笑,「阿榆大風大浪過來的人,還怕唾沫星子麼,再說有我擋著呢,誰敢質疑詬病你,我就把他叫到面前來,若真有本事叫我信服,我就封他做官,以後我朝他請教,若沒本事,我就把他丟去兵營,身體累了嘴就沒力氣張了。」

  葉白榆噗嗤一笑,樂得夠嗆。

  不得不說,她確實吃霍淵這一套,他沒那麼多條條框框,行事乾脆解氣,除了那讓她頭疼的情愫,好像可以無條件讓她高興。

  她笑,霍淵也高興,陪著她一起笑了半天。

  笑爽快了,他說起正事:「現如今北黎是窮得叮噹響,國庫沒錢沒糧,我這陛下還不如普通農戶富裕,這樣下去沒法打仗,所以我想自給自足,把皇族那些用不著的園子土地都開墾成農田,讓宮裡閒著沒事的宮人內侍都去種地,後宮閒著的院子也可以種,兵營兵將無戰事時也種糧,你說呢?」

  葉白榆抽了抽嘴角,她頭回見這樣寒酸可憐的國君,一時不知道該說啥。

  「按說不是不行,你自己的地盤,挖了養魚都使得,但確實顯得寒酸了點,兵將們戰時打仗,閒時種地倒是個可行的法子。」

  霍淵一點也沒覺得丟臉,「我本來就寒酸,硬往臉上貼金更寒磣,這些年北黎戰事多,百姓們的糧幾乎都入了兵營,咱也不好意思再跟人家加稅,非但不能加,後面幾年還要減稅免稅,那宮裡一大幫子人誰養活?」

  「你能這麼想,就沒白把你推上帝位。」葉白榆很是欣慰,「自給自足只能解決溫飽問題,錢還是得儘可能賺,說到賺錢的行家,把封度叫來雍城,讓他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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