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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同生共死

2024-07-07 05:47:59 作者: 淮西

  「阿榆!」

  霍淵魂飛魄散地衝過去抱住了跪倒在地的葉白榆。握住她伸出去的手,冷得不像活人。

  他心頭一緊,忙摸她的脈門,脈象微弱,竟幾乎感覺不到!他立時冒了一身冷汗,抱起人就往客棧跑。

  另一邊,隋末解下綁在樹上的已經沒了呼吸的蕭宸,心比霍淵還涼。他方才就在附近,眼睜睜看著主上挨了八十七鞭。他本以為葉姑娘一個姑娘家,下手沒有多重,豈料她是下了死手的抽!

  隋末一度以為,她是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那樣傷人傷己的打發必定震出內傷。

  他根本無法理解,這兩個人到底為了什麼非要你死我活的,主上明明都要把命賠給她了,難道還不夠嗎?

  隋末一個大男人從來不哭,想到這裡卻繃不住了,哭得不能自已。他覺得主上太難了,沒有一人懂他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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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容與在遠處的一棵樹上,看著隋末抱著的蕭宸。他看起來了無生機,阿榆那個打發,他理應是沒命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謝容與離得太遠,他覺得有些不真實,蕭宸他……就這麼死了嗎?

  他反覆觀摩蕭宸的死狀,以他的目力耳力,沒有察覺到絲毫的生機。他最大的敵手似乎是就這麼死了。

  「先生!」

  這時,沐雪來到身後道:「葉姑娘似乎是不太好,封度正瘋了似的四處尋醫。」

  謝容與腦子嗡一聲,腦海里閃過一個奇異的念頭。

  阿榆那個打發雖然傷身,但無論如何不至於不好,到底為何會如此?

  難道蕭宸死了對她有什麼影響?

  他吩咐沐雪:「你速去西城東山,問文先生,周家的復活術是否會讓兩人同生共死,以及有沒有破解之法,要快,她等不得。」

  沐雪不敢耽擱:「是!」

  謝容與又看了一眼蕭宸。這時有玄羽衛推來了棺槨,他們把蕭宸抬了進去。

  如果他跟阿榆同生共死,時限有多久?阿榆現在還活著,蕭宸真的死了嗎?

  謝容與施展輕功,攔下了蕭宸的棺槨。

  玄羽衛如臨大敵,立刻擺出防禦之態。隋末問:「謝相來此作甚?」

  謝容與道:「蕭君與我也算相識一場,可否允我再看他一眼?」

  隋末頗為諷刺地哼了一聲,「怎麼,謝相是怕我家主上詐死不成?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謝容與搖頭,「我略通醫術,身上帶了救命的藥,以蕭君的修為,受了重傷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若你信得過,不妨讓我看看。」

  隋末有那麼一瞬間心動,但很快就否了,姓謝的絕對沒安好心!他也是習武之人,知道如何判斷人死沒死,他方才反覆檢查過了,主上沒有一絲生機,這天下哪有什麼起死回生藥?

  「謝相好意我們心領,但我家主上生前視你為敵,死後大概不想再看見你,所以我代玄羽衛敬謝了。」

  謝容與沒有耐心跟他謝來謝去,足尖點地一躍而起,直朝棺槨而去。

  玄羽衛同時躍起阻擋,絕不讓謝容與靠近。

  謝容與對上玄羽衛,從來不能輕易脫身,過了數十招毫無進展。他收了招,對隋末道:「你如此阻攔,難免讓我懷疑蕭君真的沒死,若他死了,我多看一眼也不能如何,你要想清楚,這裡是南陵,你玄羽衛再厲害,也難輕易離開。」

  隋末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就是憋著一口氣,不想主上死了還要被生前的死對頭針對。

  可若放下他個人的怨念,讓謝容與看一眼,或許真的有轉機呢?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我只好讓謝相看一眼,但若謝相有任何不當舉動,我玄羽衛必跟你死磕到底!」

  謝容與拱手:「死者為大,我謝容與氣量沒那么小。」

  說罷,他走到棺槨前,等隋末等人掀開棺蓋,他伸手去探蕭宸的脈。不論是頸脈腕脈皆沒有生機,似乎是真的死了。

  「我這裡有一顆保命藥,人死後不超過半個時辰服用,或許有一線生機。」謝容與仍舊決定捨棄唯一的一顆保命的藥,這藥還是阿音留給他的,實沒想到竟會用在蕭宸身上。

  這生機其實很渺茫,因為藥不是起死回生藥,是人還有一口氣的時候拿來保命的。

  但謝容與為了給阿榆爭取一線生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隋末聞言,心裡升起了一線希望,「若當真,我隋末就算欠了謝相一條命,將來任憑謝相差遣。」

  「蕭君有你這個屬下,此生算值了。」謝容與說著,把藥餵給了蕭宸,再用內力助其吞咽。

  「能否有效我不能保證,你們儘量保護他的身體,一兩日內若不能起死回生,就節哀吧,告辭。」

  謝容與立刻前往阿榆所在的客棧確認她的情況。

  此時的客棧氣氛極其低沉。

  封度把請來的郎中一個個請出去,絕望得簡直不想活了。所有人都說她沒救了,讓準備後事。

  準備個屁的後事,他已經辦過一次阿音的後事了,為什麼還要讓他面對一次!

  他蹲坐在門框上,痛苦抱頭,又覺得還不是消極的時候,噌地站了起來,怒沖沖回到房間。

  對床前丟了魂兒一樣的蕭宸道:「她到底做什麼去了,身上沒有傷,怎麼就忽然不行了呢!」

  「城裡的郎中都請遍了,這要如何是好?」

  「你倒是說句話啊,她還沒死呢你消極個屁!」

  霍淵放下阿榆的手,起身道:「我要去一趟東山,山上的人或許有辦法。」

  「山上什麼人?」封度一拍腦門,他差點忘了文公還活著,「確實只有他能救,但要快,若趕不及,阿榆……」

  「讓我看看。」

  就在此時,謝容與忽然出現在屋外。

  嚇得封度虎軀一震,他轉身如臨大敵:「你來做什麼!」

  謝容與根本不看他,繞過他逕自走向床邊,「去東山太遠,趕不及,我來看看,如果你們不想她死的話。」

  霍淵很痛快地讓開了,他不會無謂意氣用事,只要阿榆能活,謝容與現在打死他都行。

  謝容與來到床前坐下,仔細探了探阿榆的脈。她的脈象極弱,但到底還有一口氣。

  如果她跟蕭宸同生共死,這是否證明蕭宸還沒死?

  謝容與起身道:「先不要動她,我已經派人去東山了,若有法子自然有,若沒有……」

  他嘆了一聲,沒有說完便走了。

  封度對著姓謝的背影罵道:「有毛病吧話說一半!」

  霍淵卻在想,謝容與這個反應有異常,似乎是知道阿榆為什麼會這樣。不然他不能這樣淡定。

  「去看看蕭宸有沒有回來。」

  「看他做什麼?」封度哪裡有心情管蕭宸死活。

  「你難道沒有想過,她為何會成為阿榆嗎?」霍淵還是第一次跟別人討論阿榆的前世今生。

  封度當然想過,或許跟蕭宸有關,不然不會被蕭宸先找到。但他沒有謝容與知道的多,所以不得門道。

  「你想說什麼?」

  「我只是猜測。」霍淵說著走出房間,往蕭宸住的房間走去。卻發現沒有人。

  蕭宸跟玄羽衛都沒回來。

  雖然霍淵沒有關注蕭宸的死活,但被打成那個樣子一般人根本活不了。但如果蕭宸死了,玄羽衛用不著跑那麼快。

  莫非蕭宸沒死?

  但,這可能嗎?

  他自言自語一樣對封度說:「你說有沒有可能,阿榆這個樣子與蕭宸有關,他們倆個或許,因為某種牽連而生死相關?」

  「啥?」封度如聽天書,「什麼生死相關?」

  「就是說,蕭宸死了,阿榆也會死。」霍淵道。

  「這叫什麼狗屁道理?」

  誰知道呢,霍淵也覺得很扯,但眼下只有這樣能解釋。

  如此一日過後,阿榆沒有好轉,但也沒有更壞,似乎應證了他的猜測。

  於是,霍淵決定離開。

  「現在走?」封度心裡怪沒底的,「她這個樣子能行?」

  「這裡所有的郎中都說她活不過一兩日,待在這裡沒有意義。」霍淵說,「且我們現在畢竟是貴國謝相要追捕的逃犯。」

  「也對,我差點就忘了。」封度想了想說,「是該儘快送你們離開,我來安排。」

  為了轉移謝容與的視線,封度安排了兩條行走線路。一條是明面上的,由封度領隊,讓他手下的江湖客偽裝成霍淵還有葉白榆的樣子,在夜間出發。

  第二條線是葉白榆跟霍淵,兩人偽裝成了去荊州探親的小夫妻,第二日才出發。

  就在要出發的前一晚,葉白榆醒了。

  她睜開眼,望著陌生的房間一陣迷茫。

  「阿榆?」

  守在一邊的霍淵發現她睜了眼,立刻去探她的脈象,神奇的,竟是恢復了正常!

  他用手背蹭她的額頭,「你感覺如何,可有哪裡不舒服?」

  「這是哪?」葉白榆開口聲音很啞,喉嚨像被封塵了多年。身體也很沉重,整個人像被罩在一口大鐘里,悶不透氣。

  霍淵端了一碗糖水過來,「你先喝點水,我慢慢給你說。」

  他托著她的後背坐起,用勺子舀了一點點餵到她嘴裡,一邊說著她昏迷之後的事,「咱們現在在瀘州徐家,是一對才成親的小夫妻,打算明日去郢州探親。」

  「噗——」

  葉白榆那本來昏沉的腦子瞬間嗆醒,「什麼玩意?」

  霍淵忍笑,拿手指輕輕抹掉她嘴角的水漬,不慌不忙道:「是封度安排的身份,咱們得儘快離開南陵。」

  就算是安排的身份,也是尷尬到了點上。

  葉白榆嘴角被他噌得痒痒的,稍稍偏開頭,轉移了話題:「你方才說,蕭宸沒死?」

  「嗯,我覺得他沒死。」霍淵適時起身,讓她自在地靠坐床上,「你身體並沒有受傷,卻莫名其妙脈象虛弱,所有的郎中都說沒救,恢復正常也很突然,極有可能是蕭宸忽然醒了,你也就好了。」

  葉白榆在他的描述里漸漸回歸現實,開始思考這一切。

  她對玄術不了解,但知道要一個人復活是違背天理的事,付出巨大的代價不必提,留點後遺症也再正常不過。或許蕭宸在用自己的心頭血復活她時,命就與她連在了一起。他死了,她也就沒了生機。

  「可是,他之前數次重傷,我並沒有什麼感覺。」

  霍淵道:「在我看來,他這次極可能瀕臨死亡過,我當時也在,他在中途身體就幾乎沒了反應,所以我認為他不可能活,至少是連謝容與也察覺不到生機的程度。」

  是啊,蕭宸但凡有一口氣,謝容與不會輕易放過他。

  但一個幾乎沒有生機的人,又是怎麼活的?

  與此同時,遠在益州的某個偏遠縣城,躺在棺材裡的蕭宸忽然有了生機。

  是負責給蕭宸上藥的玄羽衛發現的,他發現主上的眼睫似乎有微弱顫動。他立刻報告給了隋末。

  隋末忙去查看,探到蕭宸的頸脈有微弱跳動。他激動的手指顫抖,不確定地反覆試探,直到他感覺到那跳動越來越明顯,容不得他再懷疑,他才確信主上是活了。

  「先不要聲張。」隋末吩咐說,「不要露出任何馬腳,按照原路線繼續走。」

  他們決定北上樑州,入北黎後秘密前往夏州,在不能確定謝容與是否誠心放過他們之前,隋末不敢大意。

  謹慎行了約兩日後,蕭宸徹底醒了。

  不過,也只是睜了眼,連張口的力氣都沒有。他身上的鞭傷道道見骨,幾日不吃不喝,身體虛弱至極,像一灘勉強拼湊成人形的爛肉。

  隋末又沒忍住哭了起來,邊哭邊問:「主上,您感覺如何?」

  人虛弱到快死的時候哪裡有什麼感覺,痛感跟意識都很微弱。蕭宸勉強在隋統領的哭聲里恢復了些許五感。

  他是真的感覺自己死了一次,意識消失之前也以為這次肯定過不去了,沒想到竟然又活了。

  看來阿榆給的救命藥起了作用。他赴約之前吃了一丸,本是想多撐著挨幾鞭,好叫阿榆解氣。誰知誤打誤撞撿了一條小命。

  卻聽隋末道:「主上,您之所以能醒,是因為謝容與給了救命的藥,我不知道他安了什麼心,所以一路上不敢大意,生怕中了他的圈套。」

  蕭宸微怔,隨即放下了心。

  謝容與當是猜到了他跟阿榆是同生共死的關係,救他就是救阿榆,以後大概也不會要他的命。

  於是他就不裝死了,從顛簸的棺材裡轉移到了寬大舒適的馬車裡,堂而皇之地離開南陵。

  但他那位情敵到底小氣,在他將要離開南陵前再次攔住了他的路。

  謝容與高坐馬背,居高臨下地看著瘦得不成人形的情敵,頗有些憐憫道:「蕭君撿回一條命可喜可賀,不過,我可以為了阿榆讓你活,卻沒說你可以回北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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