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陵城第一美男子
2024-07-07 05:47:09
作者: 淮西
松月桂雲西偏屋是個小書房,房中正北設有書案,牆上有幅山中小居畫,兩側各擺一個花架。花架上各擺一隻青玉瓷瓶,裡面插著新折的桂枝。
鶯歌進來瞧了半天,眼珠子都瞪幹了也沒看出什麼端倪。嘗試著擺弄了一下各種擺設,也沒有任何異樣,比起說謝相是從這裡出入的,她更相信謝相是地下鑽出來的。
由於她實在看不出,不得已把姑娘叫了來解惑。
葉白榆光腳從正堂過來,一眼就瞧見左側花架子上掉落的一小朵桂花,但她什麼也沒說,只道;「看不出就看不出,把這屋子鎖上吧。」
「啊……啥?」
葉白榆重複道:「鎖上,找把大鎖。」
鶯歌一臉懵:「哦……」
謝容與從自家內寢西牆出來。這面牆與阿榆書房的牆一樣,整面牆都是一扇暗門,因為做得嚴絲合縫,靠眼睛根本看不出來。
牆上亦有一幅畫,畫有大片的荊桃,花下有個伏案貪睡的姑娘,正是阿音。他駐足看了片刻,想到她酣睡的模樣,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笑盡了,獨剩落寞。
「危行,你回來了?」
外屋等候的左荀聽見動靜大聲問道。
謝容與收起情緒,走出內寢。
左荀有一車的好奇:「見到那丫頭了?相認了沒有?解沒解釋啊,沒久別重逢一下?」
這些問題句句扎心,謝容與都不知道怎麼回。
「不是,你倒是說話啊!」左荀急得抓耳撓腮,「你說她不聲不響就認了那老太婆當祖母,她怎麼想的啊?」
「我不知道算不算相認。」謝容與坐下喝了口涼茶,跟心裡的涼一碰,涼得十分徹底,「她沒有站在阿音的角度說過一句話,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
左荀一個粗人,賣不了這樣的文關子,簡直要瘋,「你這說的每個字我都聽懂了,湊在一起愣是沒明白,我還是自己去找她吧!」
說著就要往內寢走。
謝容與:「她說要歇息。」
左荀腳步不停,「那是人家拒絕你的託辭,我去就沒這話了,就算她真歇了也沒事,我是他師兄,我……」他想說以他們的關係哪有那麼多忌諱,一想到她現在換了個樣子,又灰溜溜回來坐下,「……好像的確不合適。」
「改天吧,有機會帶她去鐘山。」謝容與道。
「也行吧,但是,你帶的出來嗎?」
謝容與苦笑,「不知道。」
「你說你怎麼……唉!」左荀簡直要急死,「你無論如何把她帶出來,實在不行我去找她,我來撮合!」
葉府第二日便貴客迎門,來的第一位客人是寧陽侯世子夫人與四姑娘,也就是岳南風跟她母親。
寧陽侯是太皇太后的兄長,岳老侯爺六十六高壽了還沒有要見祖宗讓位的意思,於是侯世子快五十了還是個世子,不知還要熬到猴年馬月才能當家做主。
世子夫人陳氏是太皇太后的侄媳婦,岳南風是侄孫女。世子這輩子就得了這麼一個姑娘,驕縱得不得了,昨日在城門口,葉白榆已經見識過了。
因著昨日的事,陳氏一見面就賠不是:「白榆丫頭啊,你瞧瞧,昨日大水沖了龍王廟,該著咱們是一家人!南風這孩子叫我慣壞了,哎呦嬌縱得不成樣子,在家裡都敢跟她父親叫板,你們如今既然成了姐妹,就多擔待點!」
陳氏一開口,葉白榆就知道她是個八面玲瓏的性子,心裡小算計也多,說得挺熱鬧,卻是沒把她往高了看,道歉毫無誠意。
謝容與曾嘲過蕭宸沒有見過顧弦音真正的樣子,這是一把實實在在的刀,蕭宸確實沒見過。若說陳氏八面玲瓏,葉白榆有八副面孔不止,她見了什麼人就能配合什麼調。
她笑說無礙,「姑娘家嬌縱些好,去了婆家不吃虧,我倒怪喜歡她的。」
岳南風說話就嬌縱給你看,「我以後吃不著虧的,容與哥哥無父無母,我嫁過去就能當家做主!」
她宣誓主權一樣朝葉白榆抬起下巴。
葉白榆故意引了婆家的話題,就等岳南風提起謝容與,從而探一探岳家對謝容與的態度。
「那感情好了,女子最羨慕沒有公婆的媳婦了,謝相歲數又長,肯定知道疼人。」
岳南風高興了:「你這話倒中聽,你最好別說一套做一套。」
「你這孩子!」陳氏拿手指戳她腦門,「人家白榆讓著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了!嫁人的事八字還沒一撇,你祖父姑祖母都沒點頭,你倒是先把自己當謝家媳婦了!」
葉白榆聽出來了,陳氏跟世子應該不反對岳南風跟謝容與成親,只是礙著太皇太后跟老侯爺。
不是一代人,考慮事情的角度不一樣。岳老侯爺的依仗是太皇太后,謝容與跟太皇太后打擂台,岳老侯爺自然不可能讓謝容與當岳家女婿。
世子就不一樣了,太皇太后不知道還能活幾年,一旦她老人家沒了,岳家靠山就沒了。世子要為寧陽侯府的將來考慮,若有個權傾朝野的宰相為婿,起碼能保兩代。
葉白榆心中有了數,就不再提這事,專心引著母女二人在園子裡轉悠。
「這園子不大,擺弄得倒是很精巧,仔細瞧都是細節。」陳氏一雙眼四下轉,沒有她注意不到的,「不知是出自哪個能工巧匠的手?各處題字都很有意思,字寫得也好,這樣好的字以前竟是沒瞧過呢?」
謝容與能寫數種筆跡,他常示人的字體不是他自己喜歡的,是迎合天下文人的。他最為私人的字只存在於鐘山,見過的也就是顧弦音跟師父。
葉白榆笑道:「我昨日才來,園子還沒逛全呢,夫人不說,我都沒注意寫了什麼。」
「也是,八成是姑母請的那路大師傅,她老人家可在意你了!」陳氏笑著揭過。
又逛了一會兒,陳氏母女便要告辭了:「改日你也來咱家逛逛,叫廚子做些地道的南菜給你嘗嘗。」
「一定去拜訪。」
送到府門口時,又有客上門。是一位歲數與陳氏相仿的夫人,還有一位姑娘。
葉白榆認得這婦人,是師父友人盧廣茂的夫人。盧廣茂如今在南朝任尚書令,是謝容與在朝中最大的助力。
但她要裝不認識,遂問道陳氏:「不知這位夫人是?」
陳氏笑道:「這可是我們南陵鼎鼎有名的大儒盧公的夫人,最是個和善的人了,她身邊的是盧公的小女兒與溪,也是咱們陵城頂頂好看的姑娘了!」
葉白榆見過幼時的盧與溪,是個乖巧的姑娘,模樣清秀水靈,是典型的南陵姑娘樣貌。
盧與溪的「與」跟謝容與的「與」是同一個與,這事有個緣故。
盧廣茂跟師父有交,常去鐘山做客,他喜歡謝容與,就開玩笑說以後若生女兒,名字也帶個與字。話里話外就是要定娃娃親的意思。
當時謝容與還小,六七歲的光景,盧廣茂連女兒都還沒有,沒影兒的事,師父就玩笑著揭過去了。
盧與溪應該是比謝容與小十一歲,今年得有十八了,這個年紀的姑娘,家世容貌又都數得上,沒出嫁就很奇怪。
沒準兒,是盧廣茂想把女兒嫁給謝容與。
葉白榆故意提了一嘴:「是怪好看的,我們北黎沒有這樣清秀水靈的姑娘呢,名字也襯,與溪是下雨的雨字嗎?」
她將問完,岳南風就重重地「哼」了一聲。
盧與溪低頭不語,盧夫人略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葉白榆瞧明白了兩家的態度,笑著打圓場:「嗐!瞧我這沒腦子的,鶯歌用羊乳做了酪,光顧著逛園子了,竟忘了!」
「瞧瞧!那是我們沒口福了。」陳氏拉著岳南風下了石階,「那我們回頭再來品嘗,今日盧夫人跟與溪有口福了!」
盧夫人笑著客氣:「倒是叫我們趕上了,陵城少見羊乳,還沒吃過羊乳酪呢。」
葉白榆忙請進門:「盧夫人與溪姑娘快請。」
盧與溪攙扶著盧夫人一道跨進門,兩人見了園中景致,皆忍不住打量。
「難得這園子竟有幾分鬧中取靜的韻味。」盧夫人眼中的欣賞不是客套。
盧與溪看得出神,似乎有些看迷了,「這布景,有似曾相識之感,毫無匠氣,倒像是……」
她努力回想了一會兒,「像是鐘山茅廬之景。」
葉白榆聞言側目,「鐘山,茅廬?」
「嗯,是有些說不清的像。」盧與溪說起鐘山,眼中似有嚮往,「鐘山在陵城東北向,又名攝,因山中藥材多,取其養生之意。而茅廬是已故大儒文公的居所。」
葉白榆恍然:「竟是我的榮幸了。」她又看向盧與溪,「與溪好像很喜歡山野景致,改日倒好一同去鐘山遊覽。」
說到去鐘山,盧與溪面露失落之色,「可惜故人都不在了,茅廬也不再允許外人踏入。」
原來謝容與封了茅廬。
「快別說些傷心事了。」盧夫人拍拍女兒的手,「我迫不及待想嘗嘗羊乳酪了呢。」
盧與溪這才收了心事。
葉白榆瞧這姑娘多愁善感的,似對某個鐘山舊人念念不忘,對謝容與倒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看來對於婚事,是盧廣茂一頭熱。
趕在午食之前,盧夫人母女離開了葉府。
葉白榆應酬了一上午,餓得不行,打算先關門謝客。她吩咐鶯歌:「若有人來,就說我歇了。」
然正待關門,卻聞敲門聲。
葉白榆心說:「哪個沒眼色的趕著吃飯點上門做客?」
鶯歌親自去隔門謝客:「不知是哪位貴客?我家姑娘歇了,煩請改日再來罷。」
一般人聽了這話也該走了,哪知來客臉皮厚,竟道:「煩請門後的小娘子去告知你家姑娘,鄙人姓封名度字攬玉,乃陵城第一美男子,不知可否與葉姑娘有緣一見?」
一番大言不慚臭不要臉的自我介紹,活活把鶯歌驚了個踉蹌。
心說:「南陵這是什麼風水,養出來男男女女怎得都這麼愛現眼?」
這分明是個登徒子,鶯歌不敢與他搭話,慌忙跑回屋跟姑娘稟報。
葉白榆正喝湯,聞言一口熱湯噴將出來。
這位叫封度字攬玉的傢伙今年虛二十有七,跟顧弦音同年。當年曾自費去鐘山拜師學藝,與顧弦音有過一段「孽緣」。
這貨是個風流敗家子,據他口中不知真假所言,他八歲遊覽鐘山,偶遇上山採藥的顧弦音,對這位妹妹一見鍾情,誓要在十年後娶她為正妻。
他多方打聽,得知顧弦音乃茅廬主人的關門弟子,於是死皮賴臉要進茅廬學藝。
文公收徒是要看資質的,並非人人有幸。可惜這位封小郎君除了長得好看一無是處,八歲了還未開始讀四書五經,今生最大的志向就是吃喝玩樂再娶個天下第一貌美的小娘子做正妻。
文公委婉拒絕,他就央求他爹捐贈萬貫用來維護鐘山。
茅廬建在鐘山,平日有維護之責,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由於萬貫捐贈實在太有誠意,文公只好破例收了封度為徒。
然這貨進師門並不肯認真學藝,成日就圍著顧弦音轉,以至於整個師門無一人看他順眼,包括顧弦音,皆變著法整他。
不是叫他上山劈柴就是踹他下水撈魚,只要看他閒著沒事,就攆他去山上練輕功,一日起碼要繞山跑一圈。
如此過了沒一年,封度就被折磨跑了。臨走還對著顧弦音傷心欲絕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有緣無分,罷遼罷遼!」
惹得顧弦音笑了好幾年。
不過,孽緣歸孽緣,這貨性子挺好,顧弦音跟他玩得不錯,他下山以後也偶有往來。
此番進南陵前,葉白榆跟霍淵說會找人與他聯絡,這位聯絡之人就是封度。
沒想到她沒主動去找他,他倒是先登門了。
「鶯歌去開門,再添一套碗筷來。」
「啥?您要讓那登徒子進門還要請他吃飯?」鶯歌著實嚇到了,府里也沒個好手護衛,萬一那登徒子圖謀不軌,那多嚇人呢!
葉白榆擺手催她去:「這登徒子對我們可有大用處,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