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主母挨鞭子
2024-07-07 05:43:37
作者: 淮西
葉白榆望著宮裡的食盒,滿心幽怨,她喝了於奎新的藥難受得想吐,吃什麼都食之無味,白瞎了這麼多好吃的。「明日不能再喝藥了。」霍淵滿臉都寫著不爽,「不然不給你吃羊肉。」
葉白榆抬腳踹他,「你小子出息了,還會拿捏人了?我就是病入膏肓了也吃得下,快去給我端一碗來。」
霍淵杵著不動,「他們給的藥里有毒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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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還沒有,只是些讓人發熱的藥,明天就不好說了。」葉白榆病懨懨道。
霍淵默默捏緊了拳頭。
「不過不要緊,於奎新下什麼藥我都一清二楚,吃不死。」就是忒難受,要遭罪。
霍淵:「要吃幾日?」
葉白榆心說,這就要看蕭宸什麼時候出手干預了。他如果成心試探她,想看她用什麼手段反抗,那就可能許久,不到她只剩一口氣兒他不會管。
不過,她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斃,他要是不管,她得逼他一把,於奎新的破藥實在太難吃了。
「葉白榆,你給小爺滾出來受死!」
正想著,那逼蕭宸一把的人就來了。
來人正是葉白榆在這家裡明面上的頭號死敵,世子葉梁宗。
葉梁宗是安南侯唯一的子嗣,比葉白榆小四歲。這孩子長得著急,不論是臉還是身形,不到十四就已經有了虎背熊腰的雛形。
雖是沒能繼承爹娘的容貌氣度,倒是塊打仗的好料子,十一二歲就跟著安南侯上戰場歷練,比雍城裡那些弱不禁風成日混吃等死的貴族少爺們好得多。
葉梁宗打小就對葉白榆恨之入骨,因為這府里人人都跟他說,他出生那日險些被葉白榆摔死。殺身之仇不共戴天,要不是韓氏攔著,葉梁宗早弄死她八百回。
今日韓氏在宮裡被罰跪,葉梁宗聽說後快馬從兵營里趕回來,又聽王嬤嬤添油加醋那麼一挑撥,提著刀就來了偏院。
他一腳踹開院門,看見那滿院子的賞賜,整個人猶如扔進火堆的炮仗,登時炸得火花四濺。
「葉白榆你個婊子養的災禍,誰給你的狗膽欺負我母親跟姐姐!別真當我不敢弄死你,你不過就是安南侯府的一隻瘸腿耗子,小爺我抬腳就能碾死你!」
一邊罵著,手裡的刀劈柴似的往木箱子上砍,活像土匪上門,箱子裡那些名貴的衣裳首飾散的散碎的碎,不消片刻就成了一地雞零狗碎。
「陛下賞你幾箱衣裳首飾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那不過是可憐你,你若能進宮,屎殼郎都能當皇后!」
葉白榆躺床上聽得津津有味,尤嫌不夠,朝一邊氣成河豚的霍淵努努嘴,「快,刺激刺激他,讓他換個花樣繼續罵。」
霍淵氣懵了,一時沒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凌厲的一張俊臉顯出幾分滑稽的迷茫。
葉白榆看著他樂,「小迷糊,這兩天沒察覺到咱們院子附近多了好些陌生氣息?」
蕭宸有個私人暗衛,是他安插在雍城的眼睛跟耳朵,從她戴桂枝那天,小院附近就多了眼線,且還不少。
霍淵沒她那麼警惕,不能分辨有多少人,但知道有人盯著他們,也猜到可能是陛下的人。只是他對他們充滿敵意,恨不能他們集體滾去天邊,這輩子都不要再靠近阿榆,根本想不到還能利用他們。
他從方才的憤怒中抽離出來,點點頭,「我知道了。」
說著走去屋門口,朝院子裡發瘋的葉梁宗抬了抬下巴,用一種對傻子的輕慢語氣說:「不准罵大姑娘,不准罵先夫人。」
葉梁宗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天生不是念書的料,打小就煩別人說他不中用,不及爹娘一二,辱沒名門之類的話。霍淵此時的表情如同把你是蠢物四個字貼在了他腦門上,氣得他好懸沒原地蹦起來。
「我他娘就罵了怎麼著!一個婊子生的雜種,雜種養的狗,竟敢跟小爺頂嘴,信不信我先砍了你!」
罵著那刀就砍向了霍淵。霍淵不還手,只抱臂躲閃。葉梁宗越砍不著越氣,舉著刀在院子裡上躥下跳,一張胖臉氣成了將要憋炸的豬脬。
「今日小爺非要燒了這破院子,便是天王老子來都甭想救你們!」
霍淵邊貓腰躲著,邊指著宮裡的賞賜說:「你不能對陛下不敬。」
「少拿陛下來壓我!我與父親沙場征戰為國出生入死,陛下豈有為了你們兩隻臭蟲來怪罪我等功臣的道理?」
「哎呦祖宗,話可不能亂說啊!」
王嬤嬤大驚失色地跑進小院,只恨自己手不夠長,不能捂住小世子的嘴。她跟葉梁宗是前後腳來的,故意由著小世子在裡面喊打喊殺,本以為能替自己出口惡氣,哪裡料想這祖宗口沒遮攔,連陛下也編排。
葉梁宗氣頭上,越勸越來勁,把祖宗好幾代的功勞嚎了個遍,幾乎要嚎出一篇功高蓋主的長篇大論來。
王嬤嬤簡直要暈過去,她收不住這祖宗的神通,只好跑去請侯爺。可葉梁宗這嗓門神通廣大,幾重牆都擋不住,附近的玄羽衛更是聽得一清二楚,傳進蕭宸耳朵里的話竟一字不差。
「葉氏嫡系一脈確實優異,於國有大功。」蕭宸由衷地贊了一句,又朝馮堅吩咐,「叫膳房做四道菜送去安南侯府,說安南侯與世子為國馭邊禦敵辛苦,孤賞的。」
馮堅稱是退下。蕭宸又問隋末:「可有受傷?」
隋末道:「倒沒有,只是葉大姑娘病得厲害,換院子的時候是被抬走的。」
「換院子?」
「是的陛下,今日葉大姑娘搬去了別鶴院。」
別鶴院是葉大姑娘生母白氏的院子,白氏死後,葉大姑娘一直住在這。
葉白榆兩年前代替了葉大姑娘,為了自家安全順便給韓氏挖坑,這才住去了偏院。
如今之所以搬回來,是為了配合蕭宸的試探。葉梁宗昨日氣成那熊樣,韓氏在宮裡肯定沒少遭罪,以安南侯府的地位,幾枝桂枝不至於被這樣下臉,定是蕭宸有意為之。
蕭宸不能確定她是否是顧弦音,就利用韓氏的壓迫來試探她。
不提試探,蕭宸此舉正合了葉白榆的意。她困於偏院手裡無牌,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對韓氏發難,只有韓氏主動,她才好與之交手。
至於蕭宸想要的結果,她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可也不會真叫他識破身份。這一局蕭宸沒有主動權,他的不確定,就代表他已經站在了被動一方。意味著她想給他什麼結果,他就得接著什麼結果。
做回了真正名義上的葉家大姑娘,待遇那叫一個青雲直上。
內寢里,王嬤嬤掛著一張不情不願但又不得不和善周全的臉張羅:「把夫人給大姑娘新置辦的家事兒擺件,衣裳首飾,胭脂水粉,一樣樣都規整明白了,誰負責誰擔責,少了壞了個人賠,這幾日大姑娘身子不適,夜裡至少要有兩人守夜,若有不好,仔細你們的皮!」
「還有那誰……」王嬤嬤四下找霍淵的影子,見人杵在屋外廊柱下,沒好氣兒地走過去,用打發叫花子的語氣說,「你就別跟來了,姑娘家住的院子便是狗兒貓兒都得是母的,你原不是侯府的下人,別處也沒安放你的地兒,打哪來回哪去吧。」
霍淵這會兒氣很不順,自大姑娘答應搬來別鶴院,她身邊就沒了他的位置,偏這些丫頭婆子個個都像看異類似地看他,不讓他進屋,也不讓他碰任何大姑娘的東西,視她如棄物。
他看著她們敷衍地進進出出,煩躁無以復加,整個人就是塊人形逆鱗,誰來掀誰倒霉。
「我是打水裡爬上來的,你把我送回去吧。」他倚著廊柱,氣死王嬤嬤不償命似的說。
「嘿!你個小雜碎威脅誰呢,以為我不敢是嗎!」王嬤嬤這會兒不怕他了,是夫人明確說不讓他靠近大姑娘的,趕出去不過一個藉口的事,「來人!這外男不知禮數試圖闖入大姑娘閨房,把他打出去!」
平日裡王嬤嬤發號施令無人敢不聽,這會兒卻落地無聲,就霍淵那一臉誰靠近咬死誰的表情,根本沒有人敢動他。
床上躺的葉白榆聽著動靜,知道再不插手這小子要犯病,就近叫來一個丫頭,手比劃道:「你們先退下,叫霍淵進來,我來同他說。」
王嬤嬤這會兒僵持得正難看,她其實有點後悔氣頭上說趕走霍淵的話。夫人捧著大姑娘,是做給陛下跟侯爺看,這節骨眼兒上不好趕走她的人。可發出去的命令又不好收回,正糾結如何收場,大姑娘出來救場正合她意。
「既是大姑娘的人,自該由她處置,你們幾個守在門外,門不許關,免得壞了大姑娘的名聲。」
大姑娘的名聲都是她們壞的,當初同意霍淵與大姑娘住在一處,還不就是為著糟踐大姑娘的名聲,好叫她將來嫁不出去,這會兒裝什麼慈母良善呢。
霍淵捏著鼻子進了屋,權當她放屁。
可外面渾身是刺的少年到了葉白榆面前又成了將被丟棄的貓兒狗兒,低頭塌肩的,滿臉寫著委屈,「阿姐,我是不是不能住在這,偏院還能回去嗎?」
葉白榆本想趁機與他說說男女大防,醞釀了一肚子的說辭,生生被他這副可憐樣兒堵了回去。
「你過來。」她自床上坐起身,抬頭看著走到面前的少年。先前沒注意,這會兒仰頭看著,倒真是個大人的模樣了。
一時感覺自己像個看著自家崽子長大的老娘,知道他大了要遠飛,可又捨不得,百感交集。
「霍小淵你還記得我說過,人跟人總是要分開的,但我說的這個分開不全是分離,更多的是作為兩個獨立的人在擁有了各自的人生後,必然的走向,就像爹娘子女,兄弟姐妹,雖然走上了不一樣的路,感情是不變的。」
「你叫我一聲阿姐,我便當你是親兄弟,咱們在偏院裡可以自由相處,可出了那個院子就要顧忌身份,尤其我將來進了宮,你跟我牽扯太深對你沒有一點好處,但阿姐不會拋棄你,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我最親的人知道麼?」
霍淵怕的就是因為身份而產生的距離,身份的鴻溝只會讓他們越離越遠,往後餘生,大概就只剩下心裡那點念想,這不是他想要的。
可他現在也無力改變什麼,從她決定進宮起,他就知道自己會離她越來越遠。說到底,是他還沒有靠近她的資格。
「阿姐說的我懂,我不會給你添麻煩,但我也不怕牽扯。」霍淵看了她一眼,「我還去偏院住吧,你好好歇著,別糟踐自己的身體。」
葉白榆莫名噎得慌,明明是怕這小子敏感,誤會被拋棄了所以寬慰他,怎麼倒顯得她膽小怕事,自作主張把他推開?
好吧,確實是她自作主張推開他,沒有問他的想法。可她要做的事兇險萬分,能不能留個全屍還不知道,問不問的都不能拉他下水。
罷了罷了,就算是她膽小怕事吧,反正小屁孩的毛病早晚會自愈,不管了。
葉白榆裝病的罪沒白受,搬離偏院當夜,韓氏與葉梁宗就被安南侯重罰了。
傍晚馮堅親自送了四道菜來,把陛下的口諭逐字那麼一說,嚇得葉鎮澤肝膽俱顫,食慾全無。
今日自家逆子在偏院裡放的厥詞他都聽聞了,氣得險些把這豎子塞回他娘肚子裡重造。這些話無疑是在指著陛下腦門說:「沒有葉家就沒有你,你得管葉家叫爹。」
說就說了,還敲鑼打鼓地嚷嚷,要知道陛下耳目眾多,若有一字半句傳去他耳朵里,葉家必要遭殃。葉鎮澤心惴了半日,還叫韓氏臨時抱佛腳燒了幾炷香,期盼不要有那萬一。
誰知臨時抱的佛腳不靈光,陛下果真都聽了去,那句為國馭邊禦敵辛苦了,就是在警告他。
這句警告對葉鎮澤而言尤為誅心,因為他統共沒守幾天邊境,也沒御幾個敵。
葉家世代出良將,葉鎮澤的祖父與父親是名聞天下的幹將,他大哥葉鎮清亦是年少成名,十六歲便獨自領兵擊退西戎進犯。正應了蕭宸那句葉家嫡系一脈皆優異。
可惜天妒英才,葉鎮清弱冠之年便戰死沙場。葉鎮澤作為庶子,方有資格繼承侯府。
葉鎮澤天資不如長兄,是靠著勤學苦練才勉強在軍中有所建樹,在北黎國的武將中前後排不上號,堪堪沒給祖宗丟臉罷了。
陛下登基後南北戰亂不斷,葉鎮澤本想趁機建功立業,豈料第一次與南軍對敵就身受重傷,回家養了近兩年。後來倒也有馭邊的機會,只是陛下多疑,不論是守都城還是守邊境,皆是輪值。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葉鎮澤馭邊時竟沒怎麼遇上過南軍進犯。
一個武將沒有建樹本就慚愧,親兒子卻還把功勞掛在嘴上,葉鎮澤怎麼看這四道菜都像是催命符。為挽回聖心,保葉家前程,他只好親自執鞭,在院子裡把葉梁宗抽了個皮開肉綻。
韓氏也挨了兩鞭,她純粹是被倒霉兒子殃及的,本是要做做樣子自請為子受罰,誰知葉鎮澤正氣頭上,那鞭子順勢就抽在了她身上。
韓氏一個高門貴女,這輩子何曾遭過這等罪,回房就掛了惡相。她扶著丫頭咬牙吩咐:「王嬤嬤,你親自去一趟豐逸堂請於郎中過府,世子傷勢嚴重,大姑娘病得厲害,便請他多費心,尤其是大姑娘,三兩日便要好起來,免得誤了選秀。」
王嬤嬤心裡咯噔一下,三兩日,夫人這麼快就除掉大姑娘會不會太心急了?
韓氏自也知道心急,可她不敢再等。世子雖不善讀書,卻絕不蠢笨,今日在偏院裡說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分明是受人引導。
先前她還僥倖,認為那丫頭不至於多有城府,而今日這招借刀殺人徹底令她清醒。
這丫頭隱忍多年來者不善,絕不能讓她活著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