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苦肉計
2024-07-07 05:43:30
作者: 淮西
霍淵的眼神瞬間就冷了。他聽葉白榆的話,卻不能控制本能的反應,他無法容忍葉白榆遭遇任何可能的傷害,哪怕她是權宜之計。
他身體的反應快于思考,在葉紫芫咄咄逼人時就蓄力於拳,不等她抬高胳膊便上前反擊。
卻被葉白榆扯住了衣角。
霍淵一愣,但見葉白榆面色未變,眼睫都沒顫一顫,在葉紫芫靠近之時伸腳踩住其衣裙。
葉紫芫那渾然天成的頤指氣使霎時滑稽起來,像只臭水溝里撲棱的野鴨,狼狽地往葉白榆身上撲。
霍淵眼疾手快地拉開輪椅,葉紫芫面前沒了依託,痛痛快快地砸向了地磚。
「咚!」
這肉身砸地的巨響使得屋裡靜謐片刻,隨即,地上擠出一嗓尖厲的哭嚎。
「嗚啊——娘!疼疼疼死我了啊——」
韓氏要臉要強,見不得親女這般醜態,心累地扶著額頭指派手下人:「扶起來扶起來。」
葉紫芫被一群婆子丫頭七手八腳地扶起身。精美的釵環散了一地,那精心梳的髮髻亂了,撲了幾層的香粉花了,額頭撞得通紅,狼狽又好笑。
葉白榆親眼見著幾個丫頭憋笑憋得五官扭曲。
「混帳混帳!」葉紫芫丟了這樣大的臉,火氣沒處撒,身邊的人、物都遭了殃。她摔打著桌椅罵道,「葉白榆你竟踢我!我要你的命!」
這話在外人聽來就有些遷怒了,誰不知道大姑娘雙腿皆廢,哪裡能踢人?可二姑娘說她踢了,別人也不敢置喙,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搬起椅子朝大姑娘砸。
霍淵抱臂站在大姑娘身前,用你敢砸一個試試看的眼神睨著葉紫芫,道:「大姑娘不會踢人。」
葉紫芫可不怕這傻子,舉起的椅子毫不猶豫地砸下去,「擋道的狗東西,不是她那是鬼踢的?」
這回葉白榆沒能拉住霍淵,她想不到這孩子執拗起來比驢還犟,樁子似的扎在面前。
好在葉紫芫沒什麼力氣,椅子舉不高也砸不疼,對霍淵造不成傷害。只是可惜了,葉白榆本想挨上這一下,讓葉紫芫擔一個毆打待選秀女的罪名。
「胡鬧!」
韓氏再也看不下去,呵斥葉紫芫,「侯府嫡女,大家閨秀,待選修女,成什麼樣子!」
葉紫芫氣出了哭腔:「母親她弄壞我的新衣還踢我,我出了那樣大的丑你呵斥我作甚!」
「把二姑娘帶下去。」韓氏肅著面,不容置喙。
葉紫芫被丫頭婆子們連哄帶勸地扶了下去。韓氏端坐著看向葉白榆,「你這小僕不成樣子,可知傷了紫芫就要擔一個傷害待選秀女的罪,便是我也護不住,我一慣縱容你,你也得懂得收斂自持才是。」
好一個倒打一耙,便是葉白榆見慣奸惡,也十分佩服韓氏這把白抹黑,把黑洗白的本事。
「平日就罷了,今日當著宮裡的人你委實不該任性,我不得不罰你。」韓氏一副不得不大義滅親的不忍,「帶著你這小僕去祠堂思過。」
去祠堂思過是侯夫人常用的,「最嚴苛」的懲罰。她一個名門貴女,端莊得體,不會罵人也不忍打人,就借葉家祖宗來教訓人。在侯爺跟外人看來,這是賢良淑德,是主母典範。
但他們不知,跪祖宗的門道因人而異。
比如二姑娘去祠堂罰跪就只是跪一跪,餓了有熱飯冷了有被褥,跪累了還有丫頭揉腿捏肩,換個地方解悶兒罷了。
如果是葉白榆去祠堂,那就是沒吃沒喝沒休息,有惡婆子不時進行精神攻擊,還會放蛇蟲鼠蟻咬人,咬傷咬死都是意外,與韓氏沒有半文錢關係。
不過,韓氏那些所謂的暗刀子對葉白榆來說屁也不算,倒是搭給她不少蛇蟲鼠蟻做藥材。
這回倒比以往罰得狠,祠堂地上竟鋪滿了荊棘,看起來是要將他們紮成刺蝟。
「瞧瞧這嚇人勁兒的,咱們夫人何時這樣罰過人,定是氣壞了。」
王嬤嬤並幾個婆子站在祠堂外,眼角眉梢都掛著看好戲的興奮。王嬤嬤方才被冤枉,正憋著口惡氣,說話比誰都陰陽怪氣。
「還不把霍淵這個惡僕丟進祠堂跪著,給他脫了鞋,大姑娘雖有錯,到底身子尊貴跪不得,便鋪個蒲團讓她坐著,可仔細著,別,扎傷了大姑娘。」
葉白榆知道她們的把戲,說是坐蒲團,多半蒲團也藏了刺,要麼抬她的時候「不小心」摔了她,讓她渾身滾滿刺。
這點把戲還真難為不著她。當年學輕功,她曾赤足走過竹刺,師父說如此訓練能使她比常人輕盈堅韌。這些荊棘鋪得密密麻麻,看著瘮人,但跟稀疏尖銳的竹刺不能比,與她來說不過撓痒痒。她教霍淵練輕功時,亦讓他踩過木刺,也不能對他造成傷害。
但是,她今日得演一出苦肉計。
不論蕭宸能否注意到她,她都有辦法把今日祠堂里的事傳出去。她是待選秀女,一旦受了傷,韓氏要擔一個傷害秀女的罪名不說,還會叫人指摘她虐待繼女。
韓氏不過憑著偽善的嘴臉賺一個賢名,把這層臉皮撕破了,夠她喝一壺的。
葉白榆做好了紮成刺蝟的準備,卻見霍淵一胳膊擋開抬她的兩個嬤嬤,又俯身抱起她,脫了鞋,如行平地一樣走進了祠堂。
看熱鬧的幾位見狀紛紛抽氣,好像自己的腳踩進了荊棘里,一腳又一腳,連著心一塊抽抽。
「這,這沒規矩的!」王嬤嬤不甘心大姑娘就這麼被抱進去了,但也不敢上前阻擋。那小狗崽子力氣大得很,發起癲來幾個人都拉不住,萬一都被他推進荊棘里,疼也疼死了。
好在蒲團里也藏了針,只要人坐上去就躲不過。
「你們兩個在外守著,看好了,不准放人出來。」王嬤嬤又朝祠堂剜了一眼,走了。
祠堂門一關,葉白榆曲指敲霍淵的腦門兒,「你小子,能耐的,誰讓你抱的!」
霍淵不知在想什麼,反應遲緩地愣了一下,「沒,沒能耐。」
他沒能耐,要有能耐,早殺了這些惡婦,掀了這破侯府!
「霍小淵你想什麼呢。」葉白榆跳坐上供桌,低頭看霍淵血淋淋的腳,「教你的功夫都白練了?」
腳底後知後覺地傳來刺痛,霍淵才發現腳已經扎爛了。但他感覺不到疼,他心底,靈魂深處,有濃烈的殺意陣陣翻湧,幾乎就要衝破他的身體,他必須動用全幅心神才能壓住。
「我,做苦肉計給他們看,太疼了,分神。」
葉白榆看著他,心情有些複雜。當年她的師兄們也是如此無條件護著她,不讓她受一點傷。
可是,他們都不在了。
她總得護住霍淵才行。
「苦肉計是得唱。」葉白榆從供桌跳到蒲團盤坐下來,皺眉「嘶」了一聲,「娘的,居然放了長針……苦肉計是得唱,但不是你。」
霍淵渾身一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