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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是她嗎

2024-07-07 05:43:28 作者: 淮西

  雍城未嫁女不知凡幾,讓畫師每個都認真對待顯然不現實,勢必會衍生出權錢交易。

  像安南侯府這等有兵權的侯爵之家,地位擺在這,畫師自會瞧著眼色用心描畫。但對葉紫芫的優待卻不止於此。

  是馮堅刻意為之。

  馮堅身為內侍監,原本不必幹這跑腿上門的活,他是得陛下親派,負責收集皇城以東六坊內各家姑娘的畫像。

  那六坊住的都是皇族宗親或是達官顯貴,馮堅琢磨著,陛下許是有心收一個權貴人家的女子,這才叫畫師將各家嫡女的畫像畫好看些。

  自安南侯府出來,馮堅便帶著畫像回宮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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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明宮大殿內,十幾張畫像,環肥燕瘦擺了一溜,因著畫師格外用心,看起來頗為賞心悅目。

  然御座上的蕭宸許久不曾睜眼,他連日失眠,抽空淺寐,好容易入了夢,卻又是噩夢。

  夢裡他與顧弦音床榻歡好,她難得主動痴纏,撩撥著他心中的凶獸。那凶獸蟄伏數年,吞噬了他所有的情與欲,它斬情絕愛,所向睥睨,卻抵不過她的溫唇嬌舌。

  他身心悸動幾度瘋狂,壓著她放縱馳騁,忘我之際忽覺心口劇痛。只見在他身下撩撥承歡的人正憤恨地盯著他,她五指成刀,毫無猶豫地穿透他的胸膛,生生掏出了他的心。

  他驟然驚醒,又在瞬間將眼中的驚與傷隱去,冷靜銳利地掃過大殿,「馮堅啊,回來了。」

  馮堅躬身回:「是陛下,煩請陛下御覽諸位貴女的畫像。」

  蕭宸身心焦躁,耐著性子掃了幾眼殿中畫像。不看還好,看了只覺得頭也隱隱疼了起來。

  雍城裡的世家貴女他見不過不少,大多眼熟,這一溜畫像竟沒一個能對上號。要麼眼生,要麼美得讓他誤以為自己騰雲駕霧升了天,掉進了仙女窩。

  他斜眼瞥向馮堅,「你最近缺錢使?」

  馮堅身軀一怔,便知自己猜錯了陛下用意,忙下跪請罪,「臣不缺,臣會錯了聖意,以為陛下是想從世家勛貴中選妃,故而……」

  「行了。」蕭宸不愛提這事,煩得緊。

  他揉了揉額頭,又朝那些畫像看去。片刻後,他指著其中一副問:「左第二,是誰?」

  馮堅看了畫像回說:「是伯遠侯家的五姑娘,庶出,陛下當不曾見過。」

  蕭宸盯著畫中女子眼角的硃砂痣微微出神,只這個還有些相似處,但也只是這一點。

  國師推算她在宮外二里內,可這些女子卻無一人能觸動他,難道容顏一改,真如大海撈針,再也找不到了嗎?

  他許久才道:「留,剩下的都拿走。」

  馮堅心裡鬆了口氣,雖是挑了個庶女,但好歹是出身大族,能稍稍堵住朝臣的嘴。

  「等等!」

  畫像將撤之時,蕭宸的目光忽地定格在一枝牡丹上,他眼神古怪,「誰家此季還有牡丹?」

  馮堅脊背一僵。畫師作畫後,他一一查看過,發現葉家大姑娘頭上的桂枝成了牡丹,是畫師心善刻意為之。

  只是畫師百密一疏,仍將牡丹畫做鮮花,此季牡丹不開,是有違和。馮堅原想著葉大姑娘衣著寒磣,畫像不及本人三分好看,興許運氣好,不會被陛下發現,誰知還是沒躲過。

  「回陛下,是,安南侯府家的小娘子。」

  「安南侯府?」蕭宸隱約記得安南候娶過兩任夫人,第一任已故,好像是留下一女,只是常年無人提及,早被人遺忘,他甚至沒見過她長什麼樣。

  「你這老東西,還說不缺錢,便是孤想要收貴女入宮,也不論嫡庶,不論得寵與否,怎麼葉家二姑娘畫得美如天仙,爹娘不認,葉大姑娘像街上才撿回來充數的?」

  馮堅弓腰叩頭,「臣失職,懇請陛下責罰。」

  蕭宸:「你先說說那牡丹是怎麼回事?別拿孤當傻子糊弄,她頭上戴的原本是什麼?」

  馮堅遲疑不答,蕭宸沒有耐心,指派身邊親衛將畫師帶上大殿,厲聲道:「當著孤的面再畫一張葉家大姑娘,從頭到腳,不許有一絲欺瞞。」

  蕭宸手腕強硬,一向奉行霸權統治,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樣。畫師哪裡還敢再欺瞞,只能老老實實提筆,將所見的葉家大姑娘畫了出來。

  蕭宸倒也不是真的對葉大姑娘有什麼興趣,只是不喜被人欺瞞,他有一眼沒一眼地看著畫師下筆,沒有一筆一墨入眼。

  直到畫師懷著不忍之心將那枝丹桂落於紙上。蕭宸的眼神驟然犀利,他看著筆下丹桂逐漸成型,心中翻湧起許久不曾有過的風浪。

  安南侯府里,葉紫芫正對著葉白榆頭上的桂枝大笑嘲諷。

  「你個蠢物,就等著激怒陛下吧,他可是最厭惡桂花的,去歲伯遠侯家大姑娘進宮赴宴,穿了有桂花繡紋的衣裳,陛下當即就把她攆出了宮,這事足足叫人笑了一年!哈哈哈——」

  葉紫芫笑得捧腹,她可太喜歡看葉白榆倒霉了,只恨不能她一日被雷劈八回。

  葉白榆由她笑。所有人都知道蕭宸討厭桂花,但他們不知道蕭宸為什麼討厭,以及,他再討厭也不能忽略。

  蕭宸此人,控制欲已病入膏肓,她喜歡什麼他都不喜,都要毀掉。

  她身邊常有桂花,或是香包,或是桂枝插瓶,再或是桂花頭飾。當初第一次見蕭宸時,她就像今日這樣,用桂枝做了髮簪。

  她本不喜桂香,只是她成長的地方遍地桂樹。那些頑劣的無憂的,被師兄們寵著縱著的,與師父鬥智鬥勇的日子裡皆有桂香。

  哦,還有謝容與。謝容與喜桂,她愛屋及烏,分別的日子裡就將桂當成念想。

  後來被蕭宸幽禁宮中,她就再也沒聞過桂香。他不許宮中出現任何與桂有關的東西,尤其不許她接觸。

  蕭宸禁了桂,卻不能忽略她髮髻上的桂枝,這世上,估計也不會有第二個人會在他面前用桂枝做髮簪。

  葉白榆等葉紫芫笑完了,朝韓氏頷首告退。

  「先別忙走。」韓氏笑著發難,「方才馮宦正在,我不好追究家事,衣裳的事不能就這麼揭了,來人,去偏院看看是否如大姑娘所說。」

  葉白榆絲毫不意外。韓氏是菩薩面,蛇蠍腸,人前百般好,人後往死里咬。今日她當眾不給韓氏臉,韓氏不可能放過。

  片刻後,去偏院檢查的婆子回來,將那套紅衣呈給韓氏瞧,「夫人,衣裳確然在偏院的地上,但並無腳印。」

  韓氏柳葉眉,彎月眼,笑得深了是溫婉和煦,笑得淺了是笑裡藏刀。她此時笑不及里,透著陰氣,「榆兒,衣裳不喜歡可以跟我講,何必賭氣摔了?便是摔了,又何必栽給王嬤嬤。」

  葉白榆還沒做出反應,葉紫芫先炸了,「天啊,葉白榆你竟然把我的衣裳弄髒了!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套了!」

  她走向葉白榆指著鼻子罵:「你個臭水溝里爬出來的瘸腳雞,本是不配穿成個人樣,我好心施捨你一套衣裳,你居然還瞧不上?誰給你的臉!誰給你的膽!」

  葉紫芫在家裡備受寵愛,頤指氣使慣了,說話就抬手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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