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以己換糧
2024-07-06 23:53:29
作者: 金陵城中魚
千里之外的崔府,一天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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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著光鮮的數十位女子每人端著一個檀木盤,上面分別呈著不同的物品,成群結隊的穿梭於園林間,齊聚在崔曜臥房門口,低頭等候。
待崔曜從象牙雕的的千工床上起身,站在床前後。立刻有八位侍女捧著衣物魚貫而入,跪在地上伺候他穿衣。
衣服穿戴好後,另換了八位侍女進入,整齊劃一站在屋內。由貼身大侍女繡鸞按順序一樣樣拿取物品,遞到崔曜身邊,伺候他洗漱。
洗漱完畢後,這八位侍女又依次退出,重新進來三位侍女,專伺候崔曜梳頭。
整個流程下來,人數雖多,卻十分井然有序,不顯一絲雜亂,亦不聞一聲雜聲。
待得到崔曜的首肯後,繡鸞才走到門口,對著廊下吩咐道:「擺飯。」
站在廊下捧著大漆捧盒的八位侍女得了令,忙依次走上前來,卻不得進屋,仍由之前伺候穿衣的幾位侍女將菜端進屋。
桌上碗盤森列,粥品、飲品皆有數種,雞鴨魚肉不勝枚舉。更有幾樣新奇小巧,如活物一般的點心。
「老爺,好吃飯了。」繡鸞擺好碗筷後,躬身朝崔曜行禮請示。
崔曜滿面笑意的擱下密折緩緩起身,走到桌邊。
浙江周邊的幾個州府的巡撫都傳來了密信,表示都已按照他的命令,絕不會將一粒米借給臨安城。
滿桌的佳肴,崔曜不過撿自己素日愛吃的幾樣略嘗了嘗,吃了兩三個奶油麵果,喝了半碗燕窩粥。
他將剩下的菱粉糕捏碎了親自餵了鳥雀,又扔了好幾塊肉在廊下,看著一群狗在庭院裡搶食,樂的哈哈大笑起來。
登車上朝時,崔曜看了眼東方剛剛跳出的太陽,嘴角蔓起一絲輕蔑的冷笑:區區螢燭之光也敢和日月爭輝?真是不自量力。
但還有句古話,叫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許南星坐在浙江巡撫的會客堂里,翻看著這幾日周邊州府寄來的回函,氣的臉色一片漲紅。
陸明撐著頭無奈的嘆道:「許御醫,您也看到了,並非是我不去借,是他們都不願借。
朝野上下誰不知道,如今一多半州府命官全都是崔令公的門生,叫我能有什麼辦法。」
寧可犧牲百姓,也要牢牢穩固住自己集中的權利。許南星真恨不得將崔曜就地活體解剖,以解心頭之恨。
但現下情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存糧告急,必須得想個能籌到糧食的辦法才行。
「同臨安城本地的富商借糧呢?等來年秧苗收穫再還他們一樣。」官府無用,許南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人民身上。
陸明搖了搖頭,臉上一副不容樂觀的神情:「只怕也是行不通的。臨安城富商雖多,但如今都已自保為主。更有甚者哄抬米糧價格,賤收災民土地趁火打劫的。」
真是什麼時代都不缺發國難財的奸人!
她接連想出的兩個辦法都推行不暢,許南星一時陷入了沉思,眼神里透露出深深的疲憊,就像是負重前行的人,每一步都是如此的艱難。
會客堂里的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每一次平常的呼吸都需要用盡全力。那些平日裡不起眼的家具在昏暗的陽光下投下了令人不安的陰影。
香快燃盡時,許南星眼皮忽然眨了一下,眼裡漸漸亮起決絕的,似香燼餘暉的冷光。
「陸大人,如果起了戰亂,是不是可以以徵用軍糧的名頭,強行徵調周邊州府的官糧?」
陸明猛地深吸一口氣,看向許南星的眼裡帶著疑惑和震驚:「許御醫這是要做什麼?」
許南星起身,「刺啦」一聲抽出他堂中擺放的劍,將劍尖直指牆上地圖中的東海,眼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若我被倭寇所俘,是否可以定性為蓄意挑起戰亂?」
在關鍵時刻,她總能展現出驚人的冷靜和決斷,讓人不禁驚嘆於她的狠心和睿智。
陸明連聲阻道:「許御醫萬萬不可!且不說潛藏在東海附近的倭寇有多少人馬還尚未可知。
就拿我們知道的來說,那倭寇心狠手辣,手段變態殘忍,又豈是您一個小姑娘能承受的?」
許南星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且一直生活在金陵城。對於倭寇的非人手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同樣,她對如何征服這個變態的民族也是有所知曉的。
因此在眼前沒有更好的選擇下,她只能冒死賭一把。
「陸大人,您我都清楚,這招雖險,勝算卻大。就算我真的不幸死了,臨安城的數萬百姓卻能撐過這個月。等到六月重新栽下禾苗,他們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
她對自己的無情深入到骨子裡,沒有絲毫的猶豫與回頭。
天下之大,官員之多,卻要犧牲一個女子去換取本該有的公平與正義。
陸明身為男兒身,一時痛恨、慚愧到了極點。狠狠一拳砸在桌面上,朝著許南星跪了下去。
「陸大人快快請起,我知道您的苦衷。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與您無關。」
許南星忙扶起眼眶含淚的陸明,與他商議道:「陸大人,我此去後,身家性命就全交託與您,有幾件事,還得煩您替我去做。」
陸明忙用袖子胡亂擦了把眼淚,拱手請許南星只管說。
許南星要了紙筆,分別在兩張紙上寫下不同內容的求救信,遞給陸明。
「為保險起見,一會兒我離開後您便將這份八百里加急送往崔府,記住,一定要親手交給崔琰而不是崔曜。」
說完她拿起另一份,一抹難得的暖意在她冷若冰霜的眸底迅速掠過。
「等我被倭寇所擒後,我會想辦法讓他們寫封勒索信給您,到時候您將那封勒索信和我手上的這封一起送給三殿下。」
陸明一一記下,心裡卻仍舊止不住的擔心:「許御醫,我同您交個底。即使動用浙直總督的全部兵馬,我們也未必能贏得了與倭寇的海戰。」
「無妨。」許南星搖了搖頭,唇邊掛著抹淺淺的笑意:「到時候您只管拿倭寇的勒索信發兵去周邊州府征糧便行。」
陸明不解其意,忙追問道:「那您的安危怎麼辦?」
「陸大人不必擔心,我自有應對倭寇之策。而且……」
許南星目光轉向屋外,雙目慢慢灼熱起來,透過她的眼眸,漸漸倒映出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莞爾一笑,眼中也帶著絲絲笑意,那是一種盡在掌握中的自信與篤定:「有個人,他一定會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