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糧食危機

  李承淵看向不知疲倦的洪水，渾不在意道：「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我都習慣了。」

  「但習慣不代表就正確。」許南星登時反駁，而後低低道：「三殿下，您總是做的多說的少，這樣是要吃虧的。」

  李承淵輕蔑一笑，語帶諷刺：「說出來又怎麼樣，說出來別人就會信嗎？」

  「很少，但不是沒有。」許南星打斷了他的話。須臾後，她的語氣依然倔強篤定：「我信。」

  李承淵瞳孔驟然一縮，鬆開她的手，盯著她道：「可我不信。人心是最懸而不決的東西，上一秒能讓你如沐春風，下一秒卻如置冰窖。」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許南星心裡明鏡似的，當即就噤聲不再說話了。

  「那三殿下也不用和我說對不起。反正我自己也能出來，就當是鍛鍊了。」

  李承淵想起天牢里的種種，心內一動，忍不住轉頭看向她。

  面對滾滾而來的洪水，許南星微笑如煙，如同午後陽光灑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溫暖又恬靜。

  她似乎總有種將苦難化整為零的本事。

  

  夜色沉沉，山間傳來獸叫聲，顯得更加的空曠、悠遠。

  「三殿下想到如何止住洪水了嗎？」小半日後，許南星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

  「堵不如疏。我打算天亮以後就泄洪。與其淹了整個臨安城，不如犧牲少數，保大多數。」他皺眉垂眸說道。

  「是淳安和建德？」來的時候許南星看過地圖，這兩個縣離新安江最近。

  李承淵有些吃驚的點了點頭。

  她靜靜坐著，眼裡黑沉沉的，沒有一絲溫度。半晌，輕輕說出一句話：

  「一旦泄洪，多少人世代生存的土地將毀於一旦。上位者造孽卻享福，老百姓無辜卻還受難。」

  李承淵聽她說完，一瞬不瞬的望著她，喉結微動：「明天午時，會有個交代的。」

  許南星有些濕潤的眼睛看向了他，淺笑著點了點頭。

  她信他。不只是說說而已。

  天色快要晶明，有人從車上卸下了糧食。許南星忙自告奮勇說要來煮粥，打開麻袋一看，卻傻了眼。

  她有些不信的伸手往裡又探了探，看清楚後，當即怒道：「這半米半糠是怎麼回事？」

  杜君憋著一口氣走了過來不以為然道：「許御醫，這有米糠就不錯了。你還沒見過往年往裡兌沙子的。」

  許南星伸手挖了一把遞到杜君眼前道：「杜大人好大的口氣，不如你先吃？！」

  杜君變了臉色，推開許南星正色道：「許御醫，你深宅大院的懂什麼？賑災的糧食是根本不可能夠分災民的！

  對於已經餓的要死的災民來說，能吃上米糠就已經很好了。我這樣將一份糧換成三份，是在變相的救他們的命！」

  「你他娘的簡直狗屁不通！」許南星徹底被這一歪理激怒，當即破口大罵起來：

  「這些米糠一看就是放了好幾年的存貨，裡面會滋生大量的黃麴黴菌，即使高溫也無法殺死，人吃了必然生病死亡！」

  她喘了幾口氣，雙目赤紅，指著杜君罵道：「你們這群沒有良心的王八羔子，拿著朝廷的賑災糧在外地換成白銀，充盈自己的口袋，逍遙度日。真就不怕天老爺打雷劈死嗎？！」

  當著這麼多人被戳破了事實，丟了臉面，杜君頓時惱羞成怒，指著許南星也吼道：「無憑無據許御醫慎言，否則下官一定要上書奏摺給皇上以證清白的！」

  「你！」許南星氣極，卻又無法辯駁。

  那拼死搶下來的帳本本就不完全，況也只記錄了貪污堰口的帳目，的確沒有賑災糧的款項。

  「好了！」李承淵見狀，冷著臉走到了兩人中間：「杜大人，災民也是人。傳我的話，將所有的賑災糧做成粥食，每日按份發下去。」

  杜君立刻帶著怒意盯著李承淵，半是威脅半是警告：「三殿下，莫要意氣用事。你應該清楚，朝廷的賑災糧若如實按災民數量發放，這麼多的災民，最多只能撐五日。」

  李承淵雙手背至身後，挑眉冷笑道：「什麼時候本殿下做事還需經過你的批准了？本殿下讓你發就發，有什麼事本殿下自會一力承擔！再有多言者，休怪本殿下無情。」

  杜君看了眼他身後如泰山壓頂一般的親兵，憤憤的看了他一眼，不情不願的命人將米糠抬了回去，重新從臨安刺史府將好的賑災糧運了過來。

  這一天天光破曉的時候，在李承淵的一力承擔下，餓了好幾天，甚至已經開始蠶食屍體的百姓終於吃上了乾淨溫熱的粥食。

  但他們點過糧食後都清楚，杜君所說都是實情。如果不能儘快籌措到糧食，五日之後，將會是更大的災難。

  「木槿，我要去一趟臨安城，你把這裡看好了，我很快就回來。」

  施粥完畢後，許南星看了眼李承淵，想起昨晚的事來，嘴角揚起一絲笑容，心裡有了計算。

  若是用感情無法吸引一個男人，那麼就解決他的燃眉之急，用能力去征服他。

  木槿有些擔心道：「大小姐您一個人行嗎？眼下臨安城太亂，還是找個人護送吧。」

  許南星搖了搖頭，出於安全，張玠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趁著李承淵不注意，她翻身上馬，朝著浙江巡撫絕塵而去。

  她的馬術是業餘興趣愛好水平，顛簸了許久，總算是到了浙江巡撫。她剛一下馬，門口站崗的府兵立刻持刀圍了上來。

  「在下臨安賑災隨行御醫許南星，特來求見陸大人。」刀劍無眼，許南星立刻自報家門。

  那兩名府兵卻像是早有準備，互看了一眼齊聲道：「臨安水災，我們大人痛心不已，眼下已經臥病在床，無法見客。

  大人前日已派得力幹將馳援一線，許御醫有什麼事可以同他商議，和大人說是一樣的。」

  許南星碰了個軟釘子，不得已只得拿出張玠給的玉蟬，恭敬的遞了上去，語帶懇求：「願攜此故人之物，並城中數萬百姓生計，請見大人一面！」

  那兩名府兵聽許南星說的有異，便接過錦盒，說了句「稍等」，立即轉身前往府中報信。

  許南星在外頭焦急的踱步，雙手合十望天祈禱，不時的朝里張望。好一會兒後，從裡面快步走出一位身著白色錦服的男人。

  還等不到許南星先介紹自己，陸明先激動朝她求證道：「許御醫，此物的主人還在嗎？」

  許南星看了眼四周點頭低聲道：「自然是在的。正是老師讓我有難來找大人幫忙的。他還有封信託我交給您。」

  她往陸明的方向靠的更緊了一些，不動聲色的將張玠的信塞進他的衣袖裡。

  陸明低頭才剛看見信封上的一行字，幾十歲的漢子竟顫抖起肩膀，當著人前就痛哭了起來。

  許南星雖然明白這種同窗之誼，但眼下不是傷古嘆今的時候。她扯了扯陸明的袖子，臉上的著急一覽無遺。

  「陸大人，我特意來找您，不單單是為了送信懷舊的。我是想請您幫幫忙，能不能動用您浙江巡撫之力，同周邊的州府借糧救人？」

  陸明一聽這話，臉就沉了下來：「許御醫，本官早已借過了，但……」他無力的嘆了口氣：「全都被周邊州府以收成不好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