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團寵夭夭
2024-07-06 23:53:14
作者: 金陵城中魚
蘇盛奉旨來到天牢接許南星的時候,許南星正悠哉悠哉的睡在躺椅上,一手抱著孩子,一手伸手擋住照在孩子臉上毒辣的日光,口裡哼著歌謠,哄孩子睡覺。
見他來了,許南星忙用手在嘴邊比了個「噓」,然後輕手輕腳從躺椅上下來,將孩子放回房間,才又重新不緊不慢的走了出來。
蘇盛剛要從袖子裡拿出聖旨來念,許南星已先他一步掏出一張信封遞給他,唇角笑漪輕牽。
「蘇公公,罪臣知道您來此所為何事。只是罪臣如今已是待罪之身,無法拋頭露面,有損皇家顏面和國家律法。
但罪臣仍身系百姓,想為皇上解憂,故而將皇上所需之事,盡數寫於信上。勞煩蘇公公帶回去給皇上,一看便知。」
她說完也不等蘇盛做出反應,將信輕飄飄扔給他,兀自轉身回了房間。不一會兒,從房間傳出《地藏菩薩本願經》的幽幽吟誦聲。
饒是歷經三十年朝堂風雨的蘇盛,此時也不免有些發懵,弄不明白許南星葫蘆里賣的到底什麼藥。
但皇命緊急,他只得先按下疑慮,攥著許南星的信,急匆匆返回含章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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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蘇盛離開,許南星合起《地藏菩薩本願經》,笑著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眼底一抹寒光看向窗外的天空。
「你都寫什麼了?」張玠和徐綸好奇問道。
許南星回眸,眼中明明暗暗,終是哂笑一聲:「也沒什麼,左不過是【無我,事不成】而已。」
含章殿裡,李元啟心情大好,竟難得的活動起身體來。
「怎麼就你一個人,那丫頭呢?」見蘇盛只一個人前來復命,李承淵笑容頓收,有些不悅的問道。
蘇盛忙躬身將信捧於李元啟,並將剛剛天牢里的事,一字不差的說給他聽。
李元啟聽後沒吭聲,只是眉頭的間距又近了一些,拿過信走到桌前坐下來細瞧。
蘇盛這才敢悄悄拈起袖子擦了擦滿頭滿臉的汗。
「反了,越發反了。這丫頭認真是要降伏起朕來!」
蘇盛呼出的氣剛半口,另一半便生生噎在胸口,他把臉憋的通紅,才沒有咳出一聲半聲來。
李元啟氣的面色青紅不接,剛剛的好心情一掃而光。
案幾剛剛被他手掌大力拍了好幾下,眼下紙筆凌亂錯了位置,喝茶的蓋碗也掉到了碗邊。
殿裡立時嘩啦啦跪了一大片,那幾張「導火索」示威一般,盪悠悠的隨風起舞,落在蘇盛面前。
蘇盛不動聲色,悄悄用膝蓋壓住,一目十行快速看了遍,眼裡閃過一絲驚詫和欽佩。
許南星竟已猜到臨安水災一事!
不僅如此,上面還列舉了好幾項,洪水過後百姓容易產生的疾病和各種健康問題,並分別貼心的,逐項的給出了相對應的解決方法。
從表面上來看一點問題都沒有,甚至還應該誇她愛國愛民,為君分憂。
但只要稍稍動下腦筋,研究一下她給出的這些方法。例如公廁、淨水、衛生巾、垃圾分類等。就能發現,她所制定的方針策略,除了她,玘國沒有任何人能做到。
她在變相的給李元啟施壓,籌碼則是揭竿而起的百姓!
蘇盛暗自心驚,不過數日未見,這丫頭的心機和膽識竟成長了如此之多!
含章殿裡死氣沉沉,熱氣逼人,窗外的蟬鳴聲吱吱吱響個不停,李元啟雙手叉腰,焦躁地來回踱步。
半晌後,李元啟沉著臉,極力克制自己厭惡又不耐煩的情緒,啞著嗓子道:
「蘇盛,你去告訴她,有什麼話當朕面說。她若是不想說,就一輩子不要說了!」
蘇盛躬身垂首,面上答應著,心裡念叨著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忙忙的又往天牢去了。
天牢里此時正在上演著一場三對一的「拉鋸戰」。
「天牢再怎麼樣也比不得外邊。如今我出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更沒人照拂你們母子了,就當是為了孩子,這些衣服和吃的,還有銀票,您快拿著,傍身用!」
那婦人無論如何也不肯收,那包袱仿佛一個燙手山芋,推過來又推過去。
許南星沒轍,看了一眼張玠和徐綸道:「那這樣,這些就當是您幫我給兩位老師做復健的薪酬,如何?
我離開這裡以後,兩位老師腳踝的復健不能停。反正您天天看,也都會了,沒人比您更適合了!」
那婦人抿了抿唇道:「許御醫,您救了我和我兒子,我為您做任何事都是應該的。更何況兩位大人也這麼照顧我。」
張玠一針見血勸道:「你就收下吧,你不收,她不會安心。難道你還要她去了臨安還掛心你不成?」
這話對那婦人果然有奇效,忙點頭道:「好好好,我收我收就是了。」
一面解下自己脖子上的玉佩,塞到許南星手中道:「許御醫,我有個哥哥,叫沈三,雖是個富商,但卻不欺人。
在臨安當地多少也能說的上話。若是遇到政令無法施行的情況,您就拿玉佩和我的信去找他,他一定會幫您的!」
許南星目露感激的將玉佩收好。
「丫頭,這隻玉蟬你拿著。」
張玠鄭而有重的從書櫃最裡層拿出一個錦盒,打開一看,裡面是用羊脂白玉雕刻的,一隻栩栩如生的蟬。
「這還是當年我求學時,我的老師贈予我和陸兄的。如今老師雖已故去,但陸兄看到這隻玉蟬,還能想起我來。你拿著,於你有益。」
許南星正要問他口中的「陸兄」是誰,張玠又遞過一封親筆信來。她低頭一看,不禁吃了一驚。
上面的抬頭竟是【浙江巡撫陸明親啟】八個大字!
還不等她平復心緒,徐綸也拿著一支看起來像是兵器的東西,繃著一張臉,朝她「走」了過來。
靠近她以後,不由分說捲起她的袖子,將他手中的兵器綁在她手上。
「這是袖箭,這些日子我改良了一下尺寸和重量,更適合你一個姑娘家使用。遇到危險時,一按這個樞紐就可出箭,變可防身。」
徐綸示意她蹲下來,演示給她看。
樞紐一按,筒里的暗器「嗖」地一聲飛射而出,出筒後,瞬間變為扇形,每片扇葉前端都是一把銳利的小刀。
這是徐綸特意為許南星設計的,以面代點,加大了傷人的面積,以最快速度消滅敵人,從而保護她的生命安全。
「哇,這個好厲害啊。」許南星撿起地上的殘箭驚嘆,但很快她又想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看著徐綸問道:「不過,這麼個小筒能裝幾支箭呢?」
張玠和徐綸同時被她逗笑起來,說著「這丫頭還是這麼精明,一點虧都吃不得的。」
「你又不是上戰場打仗,還想用幾次?這是給你保命用的!」徐綸伸手點了一下許南星的額頭嗔道。
許南星拽著他寬大的袖子,一聲聲「老師……老師」的扭起身子撒起嬌來。
「真是拿你沒辦法,好好好,給你,都給你!」
徐綸一個武將哪裡受得了這種物理攻擊,忙不迭的滿口答應,進屋把所有的短箭都給了她。
許南星滿心歡喜捧著那群短箭,興奮的像是突然成為了遊戲裡的氪金玩家,一下子多了好幾條命。
「這袖箭看起來比玄夜司的都好使。」仗著家大業大,她忍不住又試了一次,由衷感嘆道。
徐綸笑容頓收,聲音多了些凌厲的冷意:「玄夜司傷過你?」
許南星仿佛一下找到了靠山,立刻委屈巴巴的將那夜玄影刺殺她,並為虎作倀製造山體滑坡的事,通通說了一遍。
「這群小兔崽子!」徐綸氣的罵了一聲:「我一手創立的玄夜司,如今竟成了如此忠奸不分,危害百姓的走狗!」
他說著又垂下頭自責道:「其實說起來,都是我的不是,我沒有以身作則帶好這個頭。」
「有意為之和無意為之是兩碼事。況且老師當年,也從未插手過傷害百姓之事。」許南星寬慰徐綸道。
徐綸眼波閃了閃,流露出難以名狀的複雜之色,既有歷經滄桑後的感傷和不甘,還有一抹對於現狀的痛悔之色,各種情愫交織在一起。
他拿起筆,談吐間一氣呵成,晾乾以後遞給許南星。
「這是玄夜司在臨安境內所有的據點和主事名單。即使後來者換了一批,但據點是不會變的。」
他目光幽幽的望來,目光帶著無可奈何的殘酷的狠意:「若是玄夜司敢阻撓救人,你就將這份名單交給三殿下,讓他帶人……」
說到這裡徐綸停了下來,閉上了眼,半晌後才睜眼咬牙道:屠之!」
玄夜司是他的根,是他的心血。但若是成為插入百姓身體裡的一把利刃,他寧可親手除掉它!
許南星的心突然猛烈震動了一下,眼底登時被淚水侵蝕。
樓梯傳來腳步聲,張玠和徐綸忙重新坐回輪椅里,將她狠狠往外推到牢門口,扭頭不再看她,攆道:「走吧,別再回來了!」
許南星狠咬了幾下唇,才將眼淚生生逼了回去,笑意盈盈地抬頭看著氣喘吁吁的蘇盛道:「蘇公公,我們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