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臨安水災
2024-07-06 23:53:11
作者: 金陵城中魚
每年的端午汛,又稱龍舟水,是玘國華南地區端午前後的一種大範圍強降水現象。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從五月初五開始,接接連連下了七日的大雨,位於錢塘江上游的新安江水位早已超過警戒線。
十五這日的戌時,大雨將天壓的極黑,一道閃電從天空朝著錢塘江正中射了下來,映照出滾騰的一片慘白,緊接著一聲巨雷砸入錢塘江,洶湧的江水迅速以奔騰之勢咆哮著衝上岸邊。
「大人,救命啊,大人,不好了!」
馬蹄聲伴著雨聲、雷聲紛沓而至,停在臨安刺史的府前,一聲聲急切的嚎叫驚醒了溫柔鄉里的李密。
李密慌忙起身披衣,大床上現出身後一個婀娜的女人身影。
「出什麼事了?」李密打開門,望著渾身濕透的河堤謁者李並成。
李並成抹了一把臉急道:「大人,恰逢端午汛,新安江九個堤口全決堤了!偏今日十五,下游的錢塘江又逢漲潮,這會水已經淹沒掉岸邊的村莊了!」
李密頓時嚇得面如土色,連傘都來不及撐,快速的穿好蓑衣,戴好斗笠,對自己的親兵道:
「立刻調集全部人手趕赴大堤各個決口,先疏散人群,然後不管用什麼方法,都得趕緊給我把決口堵住了!」
緊急部署完抗災搶險初步戰略後,李密另派心腹八百里加急同時給皇城及崔府傳信,告知災情並請求賑災支援。
做完這一切後,李密同李並成一起,跨馬朝著錢塘江飛馳而去。
與臨安相距一千多公里的玘國京城,此時也被一片煩躁和抑鬱籠罩。
鳳棲宮裡,武姝聽著玄影的匯報,驚的立刻從鳳椅上站了起來:「什麼,都殺了?」
玄影低著頭點頭道:「奴才剛聽到的時候也是很吃驚,特意出宮詢問了目擊者。」他頓了一頓,抬頭望向武姝,面色沉沉:「確實都被李乘淵一劍斃命了。」
聽到這話,武姝胸口升起明顯的起伏,緊握著扶手的指節已經有一些發白。意識過來後,她緩緩重新坐回鳳椅。
天災的計謀失敗後,她本想用人禍將李乘淵驅逐出京,卻沒想到李乘淵如今竟然殺伐果斷到此種地步!
她精緻的眉眼閃過一絲後悔。十二年前,她就不應該一念之仁留下李乘淵這條命。
「其實換個角度想,死了也沒什麼不好的。」
武姝沉吟了半晌,望向玄影的眼神變得複雜難辨,嘴角浮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畢竟死人才是最能守住秘密的。只要老百姓相信施暴者是李乘淵的人,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她緩緩從台階上走到玄影面前,俯下身貼近他:「你也知道李乘淵有多恨我,不忍心眼睜睜看著李乘淵殺掉我吧。」
她的嘴唇無意划過玄影的耳垂,聲音甜媚中帶著些低低的嬌喘。玄影的心瞬間被撩撥起來,仿佛置身於臨安城的狂風驟雨之中。
次日一早,鳳陽門前便聚集了大批的民眾,呼喊聲震天,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怒目圓睜,怒髮衝冠的樣子。
紛紛陳列著李乘淵「部將」昨日在街市里所犯下的暴行,叫囂著要求皇上嚴懲李乘淵,還百姓一個公道。
「自來有冤都是去京兆尹衙門,哪有在皇城口鬧事的。」崔琰同崔曜乘車上朝,還沒到鳳陽門,就已聽見嘈雜的告御狀聲。
崔曜緩緩睜眼,瞥了一眼窗外,心下一片瞭然:「自然是有人告訴他們在皇城底下鬧事更容易得到他們想要的。」
崔琰搖頭皺眉:「荒謬,在皇城門口鬧事,若觸怒聖上,只怕是有來無回。」
崔曜漫不經心道:「閒事莫理,你忘記為父和你說過的。」見崔琰臉色沉了下來,他指了指不遠處揚起的塵埃道:「瞧,管這件事的人來了。」
崔曜還沒說完,崔琰已經先一步從車上跳了下去,走到李乘淵身邊。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略帶失望的搖了搖頭。
「崔大人。」崔曜剛準備進鳳陽門,就聽見有人喚他,他一轉身,是個風塵僕僕的官吏。
「奴才是臨安刺史府的。」那官吏背著身輕聲報著家門。崔曜神情頓收,察看了眼四周,隨著官吏走到城門角下。
官吏拿出皺巴巴的插著三根雞毛的信,一雙憂愁的眼睛透出焦急:「李大人急報,新安江九個堤壩全部決口,錢塘江漲潮。特派奴才八百里加急求崔大人指條活路!」
「太不像話了,貪也要有個限度,怎麼能讓九個堤壩全部決口!」崔曜痛罵道:「皇上知道了沒有?」
「同往常一樣都是兩份,先給您老過目的。」官吏回道。
崔曜收下信點頭沉吟道:「我已知道了,你如約將信傳進宮中去,決口的事不要慌,一會在朝堂上我自會安排妥帖的。」
另一邊,崔琰看著目光游離的李乘淵,著急的在他面前揮手道:「我說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有心思在這發呆。這件事你準備怎麼辦?」
李乘淵將目光從崔曜身上收回,臉上是一派雲淡風輕的笑容,打啞謎一般:「能怎麼辦,不怎麼辦,就這麼辦。」
他說完完全無視身後的沸反盈天和其他官員的指點非議,依舊如往常一般昂首挺胸的走了進去。
昨日李承淵士兵當街欺壓百姓,被李承淵當場處決的事情早已在一夜之間傳遍整個京城。
因此此刻朝堂上,每個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看著李承淵。
李元啟上朝的時候,李承淵看見玄影隨侍在一旁,顯然,李元啟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老三,虧的朝野上下總贊你御下有方,你就是這麼縱容放任部將,如此欺壓百姓的嗎?」李元啟眉頭緊鎖,眼中怒火燃燒。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承淵身上。
李承淵輕笑了兩聲,朝殿外伸了伸手。只見一群太監抬著十二具屍體,堂而皇之的放在大殿之上。
「三殿下,您這是什麼意思?」同殿的大臣們紛紛四下散開,或是嫌棄或是驚懼的責怪著李承淵。
李承淵看了眼玄影躬身回道:「父皇教訓的是,的確是兒子沒有管理好下屬。」
他竟然承認了?!玄影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兒子愚笨,也想不到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可巧想到前日端午山體滑坡一事,玄指揮使大義滅親。兒子便也如此照搬,直接將他們就地處決了。」
見李承淵分明是意有所指,玄影忍不住出聲道:「皇上,三殿下的士兵在街市上公然聲稱,是奉了三殿下的命令行事。三殿下如此著急處決,很難令人信服。」
不等李元啟有個論斷,李承淵一副無辜又吃驚的模樣望著玄影道:「怎麼玄夜司出了問題,玄指揮使便可自行處置自己人。到我這裡,便不能處置自己人了?」
他掀起眼皮,目光如炬,臉上帶著詭艷的笑,慢悠悠說道:「還是說,玄指揮使覺得這十二個人不是我的自己人?」
玄影眉頭一壓,臉色驟變,咬緊牙關,登時語塞。
崔曜觀李元啟神色,忙上前一步道:「皇上,此事可容後再議。臨安刺史有八百里加急急報,要呈給皇上。」
李元啟同崔曜心照不宣的互看了一眼,立刻吩咐站在殿外的官吏進來。
李元啟只略看了幾行,就氣的顫抖起來,手邊的玉盞瞬間被扔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好好好,你們都看看,朕都養了群什麼王八羔子!竟敢背著朕做出這等危害民生的放屁事來!」
大殿上所有官員一齊跪了下來,互相傳送閱讀那份急件,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
崔曜忙道:「皇上息怒,新安江決堤恐有隱情,再怎麼樣也不能九個堤壩全部決堤。皇上不如派工部的人下去查訪一番?」
他邊說邊給工部侍郎杜君使眼色,杜君會意,上前一步道:「皇上,新安江堰口年年檢修,不應出此情況。想來怕是有小人作怪,故意擾亂民心也未可知。」
李承淵聽著兩人為掩蓋貪污修堰口的錢的犯罪事實,在那一唱一和,眼裡滿是鄙夷,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笑容,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父皇,兒臣御下不力,自請離開京城為罰,還請父皇恩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眾大臣一時竟不知該先震驚哪件事才算正確。
李元啟犀利的目光在李承淵身上掃了好幾次,就那麼靜靜盯著他,顯的意味深長。
「既如此,你和工部侍郎就一起去臨安城,好好查查新安江決堤到底是怎麼回事,安撫好受災百姓,再鬧出什麼事來,朕絕不姑息!」
不給崔曜任何反擊的機會,李承淵立刻大聲回道:「兒臣遵命,此去必不辱父皇所託!」
李元啟眉頭微微一松,嘴角露出滿意的微笑,那是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與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