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口是心非
2024-07-06 23:52:30
作者: 金陵城中魚
鳳陽門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一男一女站在城門口,不時的踱著步朝里探望,像是在等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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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淵一身黑色亮片金絲暗紋底衣,外罩一件黑色金絲暗紋鑲珠寬袍。烏黑的頭髮半束,戴著頂嵌玉小銀冠,正大步而來。
崔琰面色微變,忙將木槿塞進馬車,自己親迎了上來,俯身拜道:「微臣參見三皇子殿下。」
「當著人那是沒辦法,如今還這樣慪我就不好了。」李承淵淺笑,伸手將崔琰扶起。
風斂起了時光的衣角,吹起了瑣碎的流年,往事如一泓清水湧入心頭。
兩人一黑一白,並肩而立,都默契的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後,崔琰才開口道:「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李承淵微微仰起頭,看著不遠處的天空,目光深沉,說出的話擲地有聲:「無論皇子還是庶民,都當以己之力,蕩滌積弊,救國救民。」
崔琰忍不住回看他,眼眶微微泛紅,眼底漸漸湧起熱淚。
「等崔令公一起回去?」李承淵覺得話題有些沉重,指了指馬車岔開話題。
崔琰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支吾道:「不,不是的。」
李承淵帶著笑意打量了他兩眼,饒有興趣的捶了他一拳:「你小子,有情況啊,哪家的姑娘,我認不認識?」
崔琰紅了臉忙搖頭道:「不,不是的。三殿下別亂說,她對我有恩,如今全家就剩了她一個,我照拂她是應當的。」
「新來的宮中醫,許南星?」李承淵斂眸,臉色稍沉。
崔琰眼裡閃過一絲詫異:「對,就是她。三殿下如何得知,還叫的出她的名字?」
「沒什麼,剛在宮裡偶然撞見了。」李承淵手指無意間碰到了袖間的紫草膏,神色有些不自然。
許南星躲在宮牆後偷聽,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昨日特意傳信讓崔琰今日來接她回崔府,為的就是利用他佐證自己的謊言。
李承淵果然裝作好奇的模樣朝崔琰打探自己。崔琰按照事先他們商量好的,把剛剛的故事又說了一遍。
她看著李承淵那張臉,雖神色未變,但眼底的戾氣卻散了些。方「咚」的一聲靠住牆,長長的呼了口氣。
一路跑來,這會才發現掌心裡的血已經幹了,許南星低聲咒罵了兩句自己的血小板。眼瞅著李承淵要走,忙眼一閉心一橫,拿下頭上的玉簪,咬著牙將掌心再次劃破。
她疼的「嘶嘶」直叫喚,手指無意摸到了自己脖間的傷口,彎了彎唇,那是她刻意迎上去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如法炮製也劃開了脖子上的傷口。
李承淵剛要翻身上馬,許南星就從牆角背著手拐了出來,崔琰見了,忙朝她走了過去。
李承淵淡漠的瞥了兩人一眼,突然眼皮一抬,腳步一停,猛地轉頭,盯著許南星身後一路的血跡,板著臉,快步走了過來。
許南星見他走了過來,假意同崔琰說話,背後卻快速的甩了幾下手,看上去更為逼真。
「哪裡來的血?」李承淵馳騁沙場數年,對血腥味最為敏感。
崔琰這才發現了許南星的異樣。
「沒,沒什麼。」許南星心裡竊喜,但臉上卻是一副驚惶的模樣,將手又往後縮了縮。
李承淵不由分說強行拉開了她的手臂,頓時眉頭一緊。
斷線的血色玉珠沿著她掌心的傷口滑落,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就像綻放出了朵朵絢爛的紅蓮。
「怎麼搞的,誰弄的?」崔琰無意中擠開李承淵,抬起她的手,眉眼間一片心疼,語氣焦急。
許南星暗暗的看了一眼李承淵,迅速抽回手,斂眸道:「這點傷沒有什麼的,是我自己煎藥時不小心弄傷的。」
「煎什麼藥能傷成這樣,你別騙我了!」崔琰面上帶了些慍怒:「是不是太醫院那幫老學究欺負你……」
「沒有沒有,真的是我自己用刀剪藥材的時候不小心。」許南星忙揮著手,不動聲色的將兩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自己的脖頸上。
「脖子上這又是怎麼回事?!」崔琰低下頭細看,又氣又急:「你說說你才進宮一天,受傷的頻率是不是太高了些?」
李承淵看著她脖子上暈染的血跡,眼神微暗,將頭默默轉向另一邊。
許南星眼波輕轉,眼角瞅著李承淵,故意高聲道:「脖子上大概是什麼蚊蟲叮咬,我嫌癢,摳破了。」
她看見李承淵一向夜涼如水的臉上,難得的現出了淺淺的笑容。不知怎的,她也跟著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
「還笑,虧你自己還是個郎中,還把自己搞的這麼狼狽。」
額頭吃痛,許南星回過神,生怕李承淵誤會,前功盡棄,忙用手掌跟推著崔琰道:「崔大人,您都看見我這麼狼狽了,就少說兩句吧。」
目的已經達到,多留也無異。許南星拽著木槿的手準備上車回崔府。
「等一下。」
不想身後突然傳來李承淵一向偏冷的聲音,許南星做賊心虛有些慌張,不自覺咽了口口水,渾身繃緊。
她閉眼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緩轉過身,朝李承淵行了禮,還不及問話,李承淵先開了口:「把手伸出來。」
幾乎是命令的語氣,壓迫感十足。
許南星心跳如鼓,緊咬著唇,不得不將手朝他伸了過去。
「這是軍中特製的金瘡藥,比外面買的強些。」
李承淵拿出一個白瓷瓶放在她指尖,居高臨下極短暫的瞥了她一眼,然後翻身上馬回府,一氣呵成。
許南星愣住,眨了眨眼睛,握緊了那瓶金瘡藥,疼痛讓她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她感到一陣驚喜。
崔琰眼裡卻慢慢籠罩上一層晦澀不明的暗色。
晚間,許南星翻看帳本和課堂記錄,木槿在一旁給她上李承淵給的金瘡藥:「沒想到三皇子看著嚇人,其實還挺溫柔的。」
許南星瞟了一臉痴相的木槿一眼,將手抽了回來,用紗布給自己包上。
木槿察覺到許南星在生氣,忙低下頭不再說話。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那樣謹慎的人,我不信能被我三言兩語就騙到。」
許南星撐著臉,手指轉著那瓶金瘡藥,內心充滿了迷茫和不安。
「我總覺得,他是不是認出我來了,或是看出什麼了,所以才故意做出這樣來迷惑麻痹我的。」
許南星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閉上眼睛,仔細將今天的事又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小半日後,她神色一凜,眼睛旋即睜開,不由分說順著窗戶就將金瘡藥扔了出去。
「一定是這樣的。這個殺人的老狐狸,還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用感情牌拿捏我,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許南星越想越覺得李承淵這個人實在壞的可氣,腳尖蹭腳跟,「啪啪」脫了鞋,賭氣睡覺去了。
木槿不敢多言,默默的替許南星關上了門。許南星翻來覆去幾十次後,還是披衣趿鞋,走到庭院裡,將金瘡藥又拿了回來。
她把玩著金瘡藥,鼓著嘴,輕挑了眉自言自語道:「我來拿,只是因為確實還挺好用的。沒必要為了那麼個惡人,跟自己過不去。」
夜色闌珊,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時彎起了嘴角。
青磚黛瓦的三皇子府,夜風習習。長庚拿著一件黑色暗紋鑲片披風,走到廊下給李承淵披上。
「主子,夜裡風大,您傷勢還未痊癒,這半個月找董夫人和少爺又一直操勞奔波,也該休息了。」
李承淵低頭,手指一遍遍摩挲著紫草膏,眼神里有難得的溫柔:「長庚,自從母后去世後,這是我第一次重新感受到被人關心的滋味。」
長庚面上頓時就有些著急,李承淵沖他擺了擺手,自嘲的笑了笑,又恢復成一貫的清冷和漠然,仿佛剛才那一瞬透露出來的溫情和柔軟都是一場錯覺。
「派人去查一查,看看這個許南星和那日的女子有沒有什麼關聯。另外,讓宋凌查木鹿城內姓許的郎中,以及一位叫方遒的將士身份信息。」
「既然您根本不相信她,又為何送她那麼貴重的金瘡藥?」一想起那瓶金瘡藥,長庚心裡就一陣心痛。
「不過都是障眼法罷了。」
李承淵眉心微微動了動,低垂著眼眸,遮掩住眼底輕泛的漣漪,悄悄側過身背對著長庚,將紫草膏鎖進了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