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波譎雲詭
2024-07-06 23:52:31
作者: 金陵城中魚
李乘淵自然是查不出任何紕漏的。
早在半月之前,崔琰和許南星編造身份的時候,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李乘淵一身藍色暗紋金絲印花長衣,立於廊下,拇指和食指摩挲著,閉眼聽著長庚的稟報,唇邊自始至終掛著一抹微笑。
「說完了?」他睜開眼,看向一臉凝重的長庚,笑的一派雲淡風輕。
長庚急道:「主子,對方這麼滴水不漏,您怎麼還……」
「讓你查之前我就已經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他嘴角揚起弧度,眼神透著清傲,語調端的散漫。
他俯身漫不經心丟了一點魚食在水裡,剛剛還平靜無波的水面立刻泛起片片漣漪,幾尾錦鯉探頭擺尾的遊了過來,爭著吃食。
「但是一定得查,不查你讓對方怎麼繼續呢?」他嗤笑著將剩餘的魚食丟給了長庚,拍了拍他的胸膛,姿態散漫的走了出去。
「哦對了,那丫頭現在在哪呢?」走到門口,李乘淵突然回頭問道。
長庚如夢初醒忙回道:「她在崔府休養了兩日,今日一早便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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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乘淵點了點頭:「上次從木鹿城又呈了好些藥材,你命人給父皇送過去吧。」他轉頭勾了勾唇,眼底卻是一抹寒光。
含章殿內,龍形的紫金香爐里散出裊裊紫煙,散發出醉人的香氣。前日已經預備要報喪的李元啟,今日已經能主動進些小米粥了。
眾人都道是天不亡大玘,只有許南星心裡清楚,是多巴胺的作用。
「你們都退下,留她一個人就行。」李元啟吃了半碗小米粥,看了眼垂侍在一旁的許南星,威嚴的開口。
在旁服侍的蘇太監心裡一驚,難以置信的恨恨看了許南星好幾眼,方一臉堆笑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含章殿裡,空氣凝重而稀薄,許南星覺得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她生命里的最後一口氣。
「跪下!」
李元啟一改剛剛的羸弱,坐直了身子,眸色冷冽的盯著許南星,厲聲喝道。
許南星一個現代人哪裡經過這樣的封建皇權陣仗,當即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你可知罪?」
李元啟目光如刀,幾乎要將她肢解開來。
許南星定了定神,看來那天給他注射多巴胺的時候,他並非不知情,所以如今才來興師問罪。但他屏退眾人,又不像是要殺了自己的意思。
她想了想,先老實承認「知錯」,然後又迅速接道:「微臣的醫術是奇特了些,但皇上是不是覺得好多了?」
李元啟瞥了她一眼,冷哼道:「雕蟲小技,難登大雅之堂。」
聽了這句話,許南星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李元啟這算是變相的接受了她的治療方法。
「起來說話吧。」李元啟神色放緩,許南星起身後,他又眯起眼睛,緊緊盯著她,眸光寒冷至極點:「依你之見,朕還能活多久?」
李元啟如此直白,嚇的許南星一怔,倒吸了一口涼氣,半天不知如何開口。
「朕恕你無罪,說吧。」李元啟指了指床邊的凳子,示意她坐下說話。
許南星認真思索了片刻道:「皇上的毒雖然日久沉積,但只要弄清楚毒源,想完全解毒並不難……」
「若朕並不想解毒呢?」李元啟冷冷道:「能活到幾時?」
許南星眉頭頓時擰在了一起,眼中充滿了疑惑。眼神遊移不定,卻始終不明白李元啟話里的意思。
「回去好好想想朕的話,若不明白,便不用再來給朕看病了。」
李元啟瞧見許南星困惑的眼神,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交雜著不屑與蔑視,令人不寒而慄。
許南星心中亂的像是被貓抓過的線團,心裡又酸又氣,行了禮便打算離開含章殿,好好揣摩揣摩李元啟的意思。
她剛要離開李元啟床榻,就聽李元啟似嘮家常一般,指著她,對重新進來服侍的蘇公公道:
「這丫頭莽撞,才來一天就傷了手,剛剛給朕施針時,都把朕弄疼了。你去傳個話給孫行,讓他好好教教這丫頭規矩,別再出什麼意外。」
蘇公公賠笑說「是」,低眉斂眼間,神色艷羨的看了眼許南星。
許南星愕然,李元啟什麼時候看出她受傷了。她悄悄抬頭,正對上李元啟一副「朕又不是傻子」的神情。
「明日就端午節了,老九可從荷縣接回來了?」李元啟眼神一閃而過,面上竟有了一絲慈父顏色。
蘇公公忙瞭然笑道:「前幾日就去接了,估計中午就能到了。」
「好,好,好……」李元啟連說了幾個好字,眼眸明亮而柔和,透露出一種罕見的慈祥與關愛。
「啟稟皇上,三皇子派人送來藥材。」殿外太監細尖的嗓音,像一把利刃,劃破了殿內祥和的氛圍。
許南星看見李元啟整個人肉眼可見的變的十分煩躁,眼裡有抑不住的厭惡,不耐煩的將頭轉向了裡間,與剛剛的慈父形象截然不同。
她突然就有些心疼起李乘淵來。
蘇公公對李元啟對待兩位皇子的態度已經習以為常,躬著身子走了出去,伸手接過藥盒道:「皇上已經知道了,回去說多謝三皇子費心了。」
他捧著藥盒走了進來,照例就要扔掉,李元啟卻突然回頭看著許南星道:「剛好你在這,聽說你辨認草藥的本事很厲害,不如幫朕去瞧瞧那些藥有問題沒有。」
父疑子竟然至此,皇家當真無親情可言。難怪李乘淵會連自己的親舅舅都不放過,原來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她心裡咒罵著,身體卻很誠實的走到藥盒身邊,打開一看,裡面塞的滿滿當當。許南星一一拿了出來,從形狀到氣味仔細辨別。
「皇上,這些確實就是一些滋補的藥材,無毒。雖然對您的病症沒什麼效果,但吃了也沒害處。」
李元啟自然聽出她有為李乘淵鳴不平的意思,倒也不生氣,嘴角漾起淺淺弧度:不咸不淡的說了句:「是嗎?」
不等她重複確認,李元啟便閉上了眼,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擺了擺手道:「蘇盛,你送她回太醫院,朕乏了,要休息,老九要是進宮,就直接讓他進來。」
蘇公公一連答了好幾個「是」,對許南星揮了揮手,兩人一齊靜悄悄的退出了含章殿。
走出不遠,蘇盛方嘆了口氣道:「哎喲,我說許御醫,皇上這麼偏愛你,你怎麼反倒觸皇上的眉頭,真不知道說你跟前途有仇還是痴傻愚笨。」
許南星訕訕點頭,同蘇盛道了謝,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問道:「蘇公公,敢問三皇子到底做了什麼,惹得皇上這麼棄厭他?」
蘇盛指了指頭上的天冷笑道:「看見了嗎,這就是原因。山高高不過太陽,孫猴子那麼厲害,不也被壓在了五指山下。」
說完他一甩拂塵,眸子微微眯起望著許南星:「人吶,貴在有自知之明。」
許南星心裡一緊,慌忙垂下眼帘,抽出幾張銀票悄悄塞進蘇盛寬大的袖口裡,假笑道:「多謝蘇公公提點,下官受益匪淺。」
蘇盛臉上一抹詭艷的笑對許南星低聲道:「咱家是看皇上器重你,所以才與你多說幾句。這宮裡可容不下好人,做好自己的事便罷。懂麼?」
許南星微微點頭,唇角一勾,心裡卻堵得厲害。
她看了眼不遠處掩在雲層後的太陽,只覺得自己也同那窒息的太陽一般,所有的希望都被遮蓋,無從尋覓。
回到太醫院後,她坐在坐堂室里一臉生無可戀的思考著李元啟的話。
孫行送走蘇盛後來找她,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嘶」的一聲皺起了眉,問道:「許御醫,你的臉色不太對,身體是否有什麼不適?」
許南星回過神,站起身剛想回是因為情緒不好,不料胸口突然一陣起伏,嗓子裡腥甜一片,竟「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