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宿命相逢
2024-07-06 23:52:26
作者: 金陵城中魚
紅玉領著八名太監親來太醫院送賞。她親自拿起頭一份,朝許南星福了福身,笑著交與她手中。
一時從四面八方湧來數道隱晦不明的目光。
許南星心跳加速,稍抬眼瞼,撞進紅玉頗具深意又深邃的眼眸里。
「身為宮中醫,為皇上治病乃是本分。微臣多謝娘娘賞賜,也辛苦姑姑特意跑這一趟。」
紅玉隻字未言,只盯著她彎唇一笑,然後拍了拍她的手,離開了太醫院。
等到紅玉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眼線中,才有人陰陽怪氣道:「許姑娘還真是太醫院的福星。她一來,連我們都跟著有福了。」
聽見此等說辭,許南星忙將自己的那份賞賜都拿出來,按數分給各位太醫,低眉順眼,語氣謙卑:
「徐副院正說笑了。小女不過是古語說的,行運醫生醫病尾,恰巧撿了個便宜罷了。我年輕哪裡能懂多少醫術,日後還得多仰仗各位前輩不吝教導才是。」
徐玠聽了這話,又掂了掂手中銀錢份量,又有體面,又有銀子,裝模作樣的輕哼了一聲,也就不再言語了。
其他太醫見狀,雖心裡仍各懷鬼胎,但都不好此時發於明面,便也各自干各自的營生去了。
一時偌大的太醫院正殿就只剩下許南星和孫行。孫行看了她一眼,對她使了個眼色:「你跟我進來一下,我和你說說太醫院的規矩。」
許南星忙應了一聲,跟在孫行身後。
「太醫院有三個職責。一是藥品的收貯、辨別和保管,二是疾病的治療,三是施捨藥品,為民診病。」
孫行一面說一面帶許南星前往御藥房和醫案儲存室。
「太醫院共分四個等級,第一等的為御醫,算上你我如今是十六人。餘下三類共七十六人,你可隨意調動差遣。
另,太醫院分有大方脈、小方脈、婦人、針灸、眼、口齒、接骨、傷寒、瘡瘍九科。分班輪值。」
孫行領著許南星前往後殿,指著一間掛著針灸木牌,已經收拾整齊乾淨的隔間對許南星說道:「你擅長針灸,以後這就是你的坐堂室。」
許南星看的目不暇接,不停的一一點頭,在心裡熟記背誦。
「現在記不住也沒事,以後日子長了就知道了。」孫行看著她嘴裡念念有詞,唇邊浮現出一絲笑意。
但也只是一瞬間,孫行便收斂了笑容,神色複雜,聲音沉緩:「現在你明白為何我那日說,宮中醫最重要的是不畏強權的決心。」
想起剛剛的違心之舉,許南星臉色發燙低頭道:「心中有愧。」
孫行側頭瞄了她一眼,搖頭笑道:「無妨。其實結果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他說話時語調不高,但吐字清晰,一字一詞都意味深長。
話音剛落,許南星猛地抬起頭來,眼睛裡清亮亮的,朝著孫行拱手作揖:「多謝大人解惑,學生明白了。」
許南星抬起頭,看見太醫院外的枝椏瘋長,卻無法遮擋烈日,院內依舊光芒萬丈。
酉正,日已西斜,正是宮門下鑰時刻。太醫院眾人陸續散值,出宮回家。許南星心裡有件私事,便以熟悉太醫院為由留了下來。
人散盡後,許南星點起一盞明瓦燈,按照崔琰給的地圖,一路避開侍女、太監、禁軍,找到了一條從太醫院走到已故董皇后的壽陽宮最安全的路。
她走回太醫院後,從隨身帶的包袱里拿出一卷捲軸,坐在桌前攤開,兀自思索道:明日是五月初一,李承淵如今在京城,按照玘國祖制,他必須進宮朝拜皇帝和皇后。
這是她最好的接近他的機會。
許南星伸手拿起那枚兇手遺留下來的腰牌,盯著它看了半晌,臉上笑意越來越深,最後將它明晃晃的系在了自己的腰間。
月色沉沉。
窗外傳來更夫敲更的聲音,已經是子夜時分了。酒館店小二打著哈欠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強打精神收拾著一片狼藉的酒桌。
一個穿著暗色金絲鑲珠長衣,頭頂黑色斗笠,手戴黑色金絲手套的男子,低頭走進酒館。
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張俊美而冷漠的面容:「我來拿存的雀靈酒。」
聽見這句話,掌柜頓時變的驚惶起來,忙放下算盤和帳簿,吩咐店小二立刻關門閉客,迎了上來。
這裡,是李承淵部署的暗哨所在。
武姝控制了京城所有的秦樓楚館,以妓女小生形成一張龐大的情報關係網。而她不知道的是,李承淵也早就暗中將京城所有的酒館,培養成了自己的情報站點。
酒館鎖上門後,掌柜的立刻朝李承淵行禮,恭敬道:「那女子是已故許丞相嫡女,不知怎的從火場逃生,只是,只是……」
李承淵瞥了他一眼,面色一冷:「說!」
掌柜的登時嚇的腿軟,跪在地上道:「但,但就在半月前,那女子當街衝撞了玄夜司指揮使玄影,已經,已經死了。」
李承淵眼睛一眯,冰冷寒意覆上,嘴唇緊閉,唇角下壓,瞳孔顫動,努力抑下翻湧而上的氣血。
沉寂的讓人喘不過氣的空氣在整個酒館瀰漫。
「不可能。再去查。」
李承淵回過神來,一雙銳目緊盯著掌柜,冷冰冰拋出幾個字,語氣嚴厲。
掌柜面如土色,當即伏下身應道:「是,屬下這就安排人再去查。」
李承淵轉了轉指骨上的戒指,淡雅如霧的星光里,映出他幾日未睡,有些憔悴的面容。
「明日本王還需進宮,不能久待。若是有消息,立即飛鴿傳信與我。」李承淵拉開門,雙腿夾住馬腹,往府邸騎去。
日光傾城,拎著竹籃的許南星正沿著昨晚制定的路線,腳步精準的往壽陽宮走去。腰間掛著的玄鐵腰牌若隱若現,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壽陽宮自董皇后身故後,已荒廢十二年之久,殿內外半人高的雜草四處橫生,牆壁剝落,屋瓦凋零,比起冷宮還不如。
環視一圈後,她察覺到宮裡似乎有人來過,唇角彎起,故意加重了腳步聲。
一道黑影似鬼魅一般從殿內而出,眨眼就到了她的身前。她低頭,一把長劍正抵住她的喉嚨。
兩人都凝立不動,誰也沒說話。微風吹過,撩起兩人的頭髮和衣服,炎炎夏日,卻生起一股令人打心底冷起的寒意。
李承淵眼神陰狠,殺意露骨:「你是誰?」
許南星輕蹙眉頭,儼然一副受了驚的模樣,手指摩挲著竹籃,怯生生開口道:「許南星。」
「新來的宮中醫?」李承淵思考片刻後問道。
許南星忙點了點頭:「是我。」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李承淵神色稍緩。
「我知道……」
李承淵帶著審視的眼神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當即打斷道:「知道還來?你來這裡做什麼?」
許南星仰望著他,姿態柔弱:「我是迷了路不小心進來的。」
「撒謊!」
李承淵怒喝一聲,劍鋒已逼近她的喉嚨。
只聽見一聲清晰的皮肉劃破的聲音,許南星白皙的脖頸上瞬間有血溢出,她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李承淵眼尾跳了跳,忍不住刀鋒向旁挪了分毫。
許南星毫無防備的跌在地上,竹籃掉落,掉出許多紙錢金箔祭祀之物。
腰間那枚玄鐵腰牌也隨之「咯噔」一聲掉落而出。昏暗的光線下,更顯耀目非常。
她眼眶通紅,跪在地上,想要伸手去撿拾那些紙錢。
李承淵已經先一步撿起那枚腰牌,快速掃視後,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捏住她纖細的手腕,厲聲問道:「這塊腰牌你哪來的?」
語氣低沉陰冷,帶著十足的壓迫感。
許南星抬頭,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李承淵,心中暗笑,果然,只有這塊腰牌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面上先是露出一閃而逝的嬌羞神情,而後迅速低下頭,柳眉顰蹙,越發顯的她楚楚動人。
「這塊腰牌是我父親臨走時贈予我的。今日,是他的忌日。」她聲音委屈,光線映出她臉上的水光。
李承淵沒想到是這個答案,頓時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