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殷紅鏃
2024-07-04 11:28:10
作者: 心上秋
永清的傷勢已無法再讓他們修整耽擱,李功便委託顧預與蕭霧月一同處理燕闕殘留的事宜,他同蘇蘇一起東行回到朝京。
馬車中難免顛簸,蘇蘇小心翼翼地讓永清枕在自己膝頭,再和小瓜等兩名婢女一同防止永清身體隨著車馬搖晃又觸動傷口。
李功和許長歌騎馬在外,二人一左一右皆緘默不語。
李功忍不住抬頭看了許長歌一眼,他如今衣衫殘損,束髮也散了,勉強用根繩子將長發綁在一起,一身靛色單衣顯得十分單薄,更在料峭寒風之中微微揚起瑟瑟的衣袂,讓李功看一眼也覺得冷。李功也是從過軍的人,一眼認得這種單衣是甲冑之下常穿的輕便衣服,如此便不難解釋那袖口領襟間的一些深色血污從何而來了——必定是甚至先前所穿盔甲上的血滲了進來。
許長歌那張俊逸艷麗的臉終於被他自己顧念了一霎,在上馬的時候隨便擦了兩把,一半蒙塵一半新,仿佛一副畫卷只上了一半的色,這副模樣,李功無端地覺得眼熟。
「長史想問什麼?」喝了幾口水,許長歌的聲音終於聽起來正常了一些。
李功仍對許長歌沒有什麼好感,甚至警惕仍未鬆懈,他淡淡道:「許侍中自然有事則言,李功也並無審問的意思。」
本書首發𝔟𝔞𝔫𝔵𝔦𝔞𝔟𝔞.𝔠𝔬𝔪,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長史,我已經不是侍中了。」許長歌搖了搖頭。
李功諷刺一笑:「哦,是李某不敬,當稱一句將軍了。」
「不敢。能讓李長史稱為將軍的,恐怕惟有蘧家男兒吧。」許長歌哂然,極有自知之明,「更何況。我朝將軍之職,除卻大將軍這種顯貴職要,皆是有事則設,無則撤免——如今我已不統領北境諸兵,這將軍之稱,實在擔當不起。」
「你是說——」李功大駭。
他隱隱約約猜到了。
「將軍所想,便是事實。」許長歌卻竟是雲淡風輕,沒有一絲悔恨與留戀的意思。他說罷,便緘默地望向天邊漸漸升起的幾點星子。也不似再憑著這般的犧牲而在蘧氏的人面前邀功。
但卻確實極大地解除了李功的顧慮。
戒備一消,他急不可耐地打開了話匣,迫切地知道宣室殿中發生了什麼。
許長歌毫不保留,將皇帝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皆告訴了李功。
李功聽罷,只恨自己當時為了不給蘧皇后和蘧大將軍惹事,依著規矩耐心等候,還長跪以請。他此刻簡直想調轉馬頭,衝進宮禁,一刀劈死那狗皇帝。
他治國理政如何姑且不論,怎會有人對自己的骨肉這般狠心,還是一次一次解掉他的危難,他虧欠了十年的女兒。
李功也不是急性的人,只將這盛怒壓在心底,轉念想起了許長歌如今的處境,他也清楚,如今許長歌是白白讓人摘了桃子,說不定落到朝京那邊還要淺淺地罰他一下,遲疑道:「可侍中如今,豈不是——」
他還沒說完,二人中間的金根車倏然停駐了。
李功和許長歌皆神情一肅,回首緊盯著車廂。
廂門打開,蘇蘇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出來了,她壓住聲音的哽咽,不知所措地向李功道:「長史,怎麼辦,公主好似發燒了,先前你讓我給公主上的金創藥似也不大管用,要不要先去給公主配一副祛風止寒的藥?」
蘇蘇只是為永清的傷情而哭,比起胸口那尚未拔出的箭矢,她覺得微微的發熱也不是十分打緊的事情。
不料馬上兩個男人一聽,神色皆如墜冰窟。
蘇蘇最擅察言觀色,立刻惴惴不安:「長史,是有什麼問題麼?」
如何沒有問題。
刀劍之傷,最怕的除了血流不止,便是持續地發熱了。
李功凝重道:「公主恐怕是因箭矢尚未拔出,傷口所有感染。」
他還有幾分遲疑。
皇帝的顧慮其實也有一定道理,否則也不會拉出來充當理由。
沒有擅長刀劍創傷的女醫在,連最要緊的箭都沒有人敢給永清公主拔出來。
許長歌猶豫一瞬,開口:「不如,我們先尋一處醫館,為公主將箭拔出來。」
「可這箭由誰來拔?」李功惱道。
許長歌眉頭微皺,轉過了目光:「蘇蘇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