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公主薄倖> 第59章 錦帷邀

第59章 錦帷邀

2024-07-04 11:24:41 作者: 心上秋

  「顧先生。」

  虛汗退去,顧預在半夢半醒間渾噩許久,終於聽見一聲盼望已久的喚,讓他盡力轉醒。

  永清的聲音,向來偏於銳意清冷,在顧預聽來,卻是無限繾綣柔情。

  永清試了試他的額頭,只覺雖熱,已不似昨夜滾燙,稍安下心。

  請記住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她長嘆息一聲,對他凝重道:「先生,請答應我,今日無論聽到任何人的聲音,任何的動靜,都不要出聲。」

  顧預乾澀的唇幾番翕動,喉間卻似被一團烈焰燒枯,幾乎失聲,只得虛弱點頭。

  耳邊,她的氣息如蘭似麝,只落下一句:

  「顧先生,我一定會保下你。」

  解下重帷簾鉤,兩扇雀屏也嚴絲合縫,永清走到前廳,吩咐蘇蘇:「無論什麼辦法,去把許侍中請來。實在不行,委託周常侍,也要讓許侍中過來。等劉騎奉詔來搜府,告訴李長史,我已有化解之策,叫他搜就是,別再跟他們流血了。」

  蘇蘇十分猶疑:「可是許侍中若是發現了顧預——」

  此時蘇蘇心中,許長歌也已不是什麼好人了。

  「沒有其他辦法。」她只覺得胸腔中仿佛有個深淵,讓她自己一點點滑落,她深吸一口氣,「劉騎冠冕堂皇,奉命而來,如今能讓他有所顧忌的,除了父皇,只有許長歌了。」

  她終於走到算計他的這一步。

  她沒有辦法了,那夜公主府的府兵為了護佑她,負傷者十數。這些人都願意為她拼盡性命,死戰到底,但她不能讓他們以卵擊石,對抗禁軍。

  擷珠閣里珠簾卷,斜陽秋情也懨懨。

  許長歌還是那個輕裘緩帶,從容閒雅的許長歌。

  他含笑凝視著對面的永清公主。她一身石榴紅茱萸錦袿衣,金銀印花紗的衣帶披垂,秋陽從她身後漸漸沉沒,將最後的落霞燦爛都奉送與她,奉送與囚鎖金籠的帝女。

  永清不能再忍受他的目光,提起桌前鳳首壺,再傾一杯清釀,遞送他面前。

  許長歌卻沒有接過的意思。

  「侍中不願飲我的酒。」永清問。

  「公主實在太刻意了。」許長歌依然好整以暇,甚至眸中有些忍俊不禁,「公主一個時辰罰了臣七杯酒,自己卻滴酒不沾?」

  永清聽罷,不再勸酒,轉而掩袖,一飲而盡。

  辛辣嗆鼻的酒液讓她連咳三聲,幾乎是將酒盞丟到几案上。

  「宮門要落匙了,臣今日還要值夜。」許長歌似是笑了一聲,「臣告退。」

  他起身。

  永清站起來挽留他:「宮禁於侍中而言,視若無物,何必急在一時。」

  「公主終於等不及了。」許長歌捉住她眼中的一絲慌亂,意味深長道,「公主此刻一定在想,為何劉騎還未出現。」

  永清勉強的笑意漸褪:「侍中早就知道了——我忘了,你和劉常侍,此時都是父皇船上的人。」

  他沒有回答,轉身輒去。

  但他的步履並未邁得出,因為一雙手抱住了他的腰。

  永清將臉貼在他後背,他身上的鬱金味道使得酒氣亦變得中萃柔和,她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輕柔婉轉:「長歌,別走。」

  她逐漸加快的心跳從身後傳來,疊在許長歌的心頭,讓他實在不能挪動半步,就算是想故意逗弄她,揶揄她,假意辭行,他也挪動不了半步。

  永清聽見他的胸腔中傳來一聲悶嘆。

  「公主確實是好算計。」他頗有些讚嘆的意思,「公主與臣的流言,兩京皆知,劉騎見到,不過是坐實這一點罷了。臣留在這裡,便要在劉騎面前為公主辯護澄清;甚至還得為了公主,授人以柄,賣給劉騎一個人情。

  「但是公主並不確信臣對公主的感情足以做到這個地步,便想起了七夕夜裡,臣飲醉的失態。便想再灌醉臣一回,讓臣鬆口答應——因為賭輸的後果,公主不能接受。」

  「侍中洞悉一切,」永清愈抱緊了些,生怕他怫然而去,揚起臉坦然問道,「那我贏了嗎?」

  她這般理直氣壯,仿佛本該如此,向來如此,恃著他的愧疚,他的鐘情。

  環在腰間的那雙手,幾乎死死勒住他,讓他本有一點的氣惱,也盡數化成好笑,他答:「公主總會是贏家。」

  永清鬆了一口氣,放開了他。

  倏然身間一輕,眼前天地一轉,轉瞬,眼前便是許長歌為酒醺染得微紅的耳根和微微上揚的唇角。

  許長歌將她攔腰抱在懷中,下唇無意間碰觸她微涼的耳廓:「公主每次主動,皆是有求於臣。其實,公主不必備酒,臣也肯為公主做一切事情。」

  他眼中靜泊著一絲委屈。

  似乎確實如此。

  她以前那樣的在乎許長歌。前生飛蛾撲火一般,不惜奔向別人設計的陷阱。

  如今她卻為別人的錯誤而疏遠他,唯有在走投無路之時,才會轉向他。

  永清正醞釀著歉疚。

  「其實。今日公主不召臣,臣也會來見公主。」他的聲音逐漸低沉下去,眸中星垂平野,勾燃一點夕陽墜落的火,「公主既要臣逢場作戲,今日,不若便假戲真做了吧。」

  許長歌抱著她向內室走去。

  永清腦海轟然空白。

  以至於她都沒有聽清他略有傷懷的一句:「陛下尚可以公主脅迫臣,何況公主自己。」

  「不要!」她反應過來,慌忙掙扎,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命令道,「別進去。」

  這句話,重點在於,別進去。

  許長歌眸中的笑意蕩然無存,他深深屏息,望向那雙驚駭的眼睛。

  永清從未見他,對她露出這般陰沉生冷的神色,就連他下頜也因帷帳的落影而顯得線條生硬。

  「為什麼?」他心中已有了答案,卻仍問她。

  許長歌不等永清回答,手臂愈箍緊了她,抱著她走了進去。

  內寢里,窗牖封堵,光線昏沉,猶有藥材的氣味瀰漫其中,那放下的羅帷微風揚起,投在地面上重影交疊。兩扇孔雀相對起舞的蜀繡絲屏,也是影影綽綽,欲蓋彌彰。

  「臣知道,顧預在公主這裡。」他昂著首,永清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他的聲音漸生了一絲陰狠的殺意,「但臣實在沒想到,這位顧懷之,竟作了公主的入幕之賓。」

  許長歌愈來愈緊的懷抱勒得她腰疼,但已顧不得這許多,她愈發抱緊了他的脖頸,強顏歡笑:「沒有這回事。」

  她努力壓低的聲音,不是怕驚擾屏風之後的顧預,還是為了誰?

  她的拼命掩護和關切,都點燃了許長歌的理智。

  「哦?」許長歌低頭望著她,譏諷道,「這麼說,顧預不在這裡,那自然礙不著我們的事了。」

  他不再看永清逐漸發白的臉色,抱著她逼近那扇孔雀屏風。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