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她還在笑

  陳一鐸搖頭。

  他曾經以為身邊的人能夠理解，所以才會告訴父母。可是那麼溫柔的父母，在每次吃飯前祈禱的父母，對一餐一飯都表示感謝的父母，卻嚇到摔了碗。

  「一鐸，我們這樣的家庭接受不了這樣的人！如果你不改變，就離開這個家。」

  他那時候還小，只是感覺被父母背叛了，他毅然決然收拾東西，離開了家。以為父母會後悔，但是沒有，很多年以後，他知道了，他離開家後，父母宣告了他的失蹤，又過了四年，宣告了他的死亡。

  

  他和親人的緣分已經斷絕，一直以來，他相信的堅不可摧的東西，全都消失殆盡了。

  他變得很小心，再也不輕易地表達自己了，只是露出微笑，和人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只有在夜晚，戴上面具時，他才敢表達自我。沒人能看清他的容貌，也沒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安慰自己，人人都有不想讓人知道的臉孔，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但是偏讓他遇見宮華謙，家室好，能力強，又出了櫃的貴公子。他很想靠近宮華謙，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上天又給了他接近宮華謙的機會。

  宮華謙不像那些人一樣，拼命掩蓋自己。他如此坦率，所以陳一鐸才忍不住取悅他。

  但他顯然受不了陳一鐸欲蓋彌彰，他尤其不喜歡這種需要戴面具才能見面的方式。

  「越是遮掩別人越會注意，倒不如什麼都不要做。」

  但他不敢，所以只能小心翼翼，連自己的感情，都只能隱秘地放在心底。

  他像所有他這個年紀的男子一樣，和同齡的女孩子出去玩，朝她們要電話號碼。

  但他還是被戳穿了，輕而易舉的。

  「噁心的傢伙。對他笑兩下就以為喜歡他，還發來那麼噁心的照片。我的眼睛啊～真是要瞎掉了。」

  「他不會認為自己長得很好看吧。真是讓人受不了，應該把這種人關起來。」

  「關起來哪裡夠啊，應該把他的照片傳上去～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噁心！」

  他收到了他們發來的連結，點開內容，他簡直要嘔吐。

  下面還有一行字「如果不想被人知道，就按照我們說的辦」。

  他充當了劊子手，那些壞人不僅做壞事，還需要跟班來滿足虛榮。

  他想過反抗，卻被對方踩到腳下，一次一次，踢在他的肚子上。

  「你想過朋友同事看到這些照片的表情嗎？他們一定會看著你打飛機，不過你要穿照片上的女裝啊。」

  一幕幕往事在他面前浮現，被趕出家門這麼多年，終於建立了正常的人際關係，有了可以傾訴的朋友，有了體面的工作，現在讓他失去一切嗎？

  他絕不允許！

  所以他拍下了那些絕望的女人。那些絕望的臉孔和他自己的臉孔混在了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放聲大笑，一切都太好笑了。他們如此痛苦，卻只是笑只能笑，哈哈哈哈哈……

  他對那些女人做的，他們對他做的。

  申小蕊抓住他的脖領，衝著他的臉扇了過去。一下不解氣，又扇了另外一邊。

  申小蕊低吼：「你知道嗎？她有多恐懼！她對未來充滿期待！因為你的威脅，一切都停止了！」

  陳一鐸握住她的手，喊道：「我也被人威脅了！她至少還有你！我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可她是無辜的！你們接受了誰的指令！對那麼可憐的小如……」

  陳一鐸的表情里忽然有了嘲諷：「他們根本不介意是誰，只要長得好看的女孩，誰都可以，他們只是想找點樂子。」

  他沒說謊，他知道的只有這些，那些人對他就像對一條狗，但是現在他們要跟他一起接受懲罰了，他忽然感覺很好。

  申小蕊再次打在他的臉上，這一次她用盡全力，他感覺到嘴裡的牙齒斷了一顆。

  徐文拉住她的手，讓她不要再打了。

  「他會受到法律的制裁。」

  申小蕊頹然放下手，氣力一下子從她的手上消失，只剩下心中長長的苦痛。

  徐文想說什麼，最終沒有說，他帶著陳一鐸回到警局。

  陳一鐸供述了三個同事對他的欺凌，其中以杜卓為首，如果不按照他們說的辦，杜卓就要將他的性取向公之於眾。

  徐文和方駱立刻拘留了同事三人組，三人剛開始還想抵賴，但因為陳一鐸提供了他們指使他拍攝的證據，非常詳盡的證據，他們才不得不承認。

  但他們對所要承擔的後果卻不理解。

  「我們只是拍了幾張照片！又沒對那些女孩做什麼，這也犯法嗎？」

  「當然！那些女孩因你們恐懼，甚至還有一個女孩自殺了。」

  「可我們真的只是開玩笑……」

  「你們拿一個女孩的自尊開玩笑，竟然以為不用承受任何法律後果，你們當法律是什麼！」

  方駱一把拍在桌子上，他最近火氣很大，臉也漲得通紅，杜卓被嚇得動也不敢動。

  「那麼多人的照片都被放到網上，只有她一個人輕生，人生不順心的事多了，如果都像她這樣怎麼行……我們可沒偷拍她，她是自己樂意的！你看她還在笑呢！」

  杜卓指著蔡如照片裡的笑顏。

  此時，吳宇推開了門，將證據送給方駱。

  方駱將文件甩到杜卓面前，「這是你從你姐夫醫院拿到的一氧化二氮失竊記錄，已經證實了是你夥同你姐夫，監守自盜。一氧化二氮又叫笑氣，醫學上用於神經麻醉。9月4日凌晨，你用混有笑氣的麻醉劑迷倒蔡如，讓陳一鐸進行拍攝，她是昏迷狀態，臉上的肌肉抽搐，所以看起來才有笑意！而後續兩次，則是你用上一次的照片威脅，讓她自己穿上放在快遞箱的衣服進行拍攝，她僵直的手裡其實握著自拍遙控器。她之所以會死，是因為再次收到了你們的包裹，不到一天，你們就又讓她拍攝，不難想像接下來，你們的行為會進一步升級，她意識到你們不會停止，才會自殺！」

  他們不會懺悔，只是把問題推到受害者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