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佛子，是渡我不是睡我（二十二）

  在看見黎清易口中所謂的「父母」的那一刻，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顧初白有種說不出的……失望？

  萬事萬物的身體都是不能憑空造出來，妖怪要修煉才能變成人，普通的嬰孩也要通過血肉交融才能被生出，要通過年歲浸透才能長大，但面前的兩個人，只是一眼，就連顧初白這樣道行淺顯的妖怪也看出了其詭異不凝實的地方。

  怎麼說呢，就像被細線牽引的木偶一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僵硬而沒有感情的。

  他們吐出的聲音乾澀沙啞，好像粗糲的砂紙打磨木頭一般，聽得顧初白直皺眉。

  偏偏黎清易還挽著她笑得開心，同面容僵硬的兩人道：「爹，娘。」

  她有點猶豫不想喊，可兩個木偶似的人一齊向她投來了沉默注視的目光，顧初白頭皮發麻，只能跟著黎清易喊了句爹娘。

  「誒，好，好，乖孩子。」所謂的黎父黎母異口同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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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清易拉著她在一旁坐下，細細講述著他印象之中虛構出來的最近事宜，顧初白則坐在旁邊安靜看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不過幾人似乎很適應這樣的相處模式，倒沒對她的所作所為有什麼意見。

  原本還想著多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其他奇怪的地方，但由於上座的兩個人實在是太辣眼睛，顧初白便放棄折磨自己，轉而將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黎清易的身上。

  「今日私塾之中的學生也都聽話，沒有惹出什麼麻煩。小白的鋪子生意也不錯，忙不過來的時候，我也會去幫幫忙。」

  「小白的身體也好轉許多了，你們來之前我還帶著她上集市那邊遊玩，只不過走了一半她又嫌累，央著我抱著她回來。」

  「瞧您說的，我自然知道要對小白好，我從小便如珠如寶的看她，是一點也捨不得她做事，也捨不得她受傷。她若是受了傷，我比誰都要難過生氣。」

  其實多還是黎清易一個人在絮絮叨叨地說，時不時那兩個人偶會根據他的問題反問一句，黎清易再補上。

  即便如此，他也笑得很開心，眉梢眼間都是一股輕快的感覺，只是看著就讓人覺得心情愉悅，遠比披著一身袈裟時候的笑要自在。

  「孩子…？順其自然吧，等緣分到了，自然也就來了，我們不急。」

  「小白？」

  盯著他發呆卻忽然被cue的顧初白：「……」

  「啊，好。」她完全沒聽黎清易剛剛在說什麼，點頭應了一聲。

  「噗。」黎清易沒忍住，笑著點了點顧初白的腦袋，「娘剛剛在問孩子的事情，你恩是什麼意思，你也想要了？」

  即便已經有了幾次更為親密的接觸，但談論起生兒育女的事情，顧初白還是青澀得不行，臉一下就紅了大半，磕磕巴巴道：「誰，誰要跟你生孩子了？」

  代表黎父的人偶清了清嗓子開口：「既然已經成了夫婦，有孩子也是遲早的事情，你們二人已經成婚一年，也是時候該考慮傳宗接代的事情了。」

  雖然知道面前的不是真人，但被這樣大咧咧地點出私密的事情，顧初白還是臊得慌，垂下頭，腳趾都在鞋內蜷縮起來，恨不得快點砍出一條地縫跳出去，再也不出現在黎清易面前的好。

  一個和尚一個妖怪，談什麼生兒育女？

  見她這樣，黎母的人偶還以為她是害羞了，僵硬的打了一下黎父的手，慈愛道：「你別聽你父親胡說，小兩口的新婚，那麼早的有孩子來打攪生活做什麼？我說啊，要有孩子的時候，即便不做什麼準備，也就來了，你們只要開開心心地過日子，一切都會好的。」

  僵硬的聲音，說的卻都是顧初白曾經在現代社會中，聽見家中長輩們對表哥表姐這樣交代過的話，一字一句，滿滿的都是關切與慈愛。

  不求大富大貴，不求仕途順暢，不求萬萬人之上，只要平安，只要開心。

  這都是顧初白曾以為的最基本的，大家都會有的東西。

  「……」她沉默一會，忽地反手抓住了黎清易的手腕，「會開開心心生活的。」

  「他會開開心心。」

  哪怕走出這個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會化作幻影再也不見，那麼至少還沒有清醒的時候，他會開心的。

  又不知道絮叨了多久，送走兩個人偶之後，黎清易打量著自己的娘子，好笑道：「你怎麼今天會忽然回應娘的話了，之前不是一直撒嬌耍賴說生孩子疼，這輩子都不願意生嗎？」

  「也不好讓兩個老人家難過，總是要先哄哄的。」顧初白坐在椅子上支著腦袋看他，「倒是沒有問過你，你想要嗎？」

  「什麼？」

  「孩子呀。」

  明明自己也跟個孩子一樣，坐在椅子上也不老實，晃著一雙腿都能樂呵一刻，但一想到這張漂亮的臉縮小成幼時見過的模樣，黎清易就感覺到一陣期待。

  並不是期待一個新的生命，而是想要再看見顧初白幼時的樣子，白嫩嫩跟個包子一樣的女孩會撒嬌耍賴抓住他的衣角，用一雙圓圓的眼望著他，垂涎看著黎清易手中所有的零食。

  因為很愛顧初白，才會愛屋及烏地愛著她相關的一切。

  「你喜歡的話，我就喜歡。」他牽起妻子的手，將她攬在懷中，含糊回答著問題，「走吧，我們吃個晚飯，早些去做正事。」

  「什么正事？」

  「方才娘交代的，生孩子的正事，你不是也說了嗎，我會開開心心的，既然如此，我們就做一些讓我開心的事情。」

  顧初白：「……」

  ……

  雖然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在這裡多待上一段時間，顧初白也還是小心再三，防止前腳樂呵呵的，後腳就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黑色大口將兩個人吞掉。

  既不知道那妖怪將他們，以及這個村落中的男人送進這個地方的目的，也不知道妖怪是以什麼樣的方式連通這個類似秘境的地方，又迷惑人的興致，讓黎清易這樣得道之人都被蒙蔽，沉溺在其中不可自拔。

  偏偏就是她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顧初白腰酸背痛地躺在床上看著升起的太陽，默默想著，大概因為她也是妖怪的緣故？要麼就是也因為女子不會受到這裡的影響，所以才那個妖怪才沒有選擇嗎？

  目前手上能掌握的東西沒有多少，她只能憑藉這些零碎的信息胡亂猜測。

  今日應該是私塾要上課的時間，黎清易大早就鬆開了摟著她的手，悄摸從被窩之中鑽了出去。

  顧初白知道對方的本意是不想吵醒她，可架不住他昨日折騰得太晚，她身上酸痛，一直就沒有睡得沉，再加上這天氣本就沒有到很冷峻的時候，被這麼一個人形火爐擁在懷中，左滾右滾怎麼睡也不舒服。

  所以當黎清易鬆開手的那一刻，她就一個激靈從淺眠中清醒了過來，只是閉著眼睛不願睜開罷了。

  男人伏身在她臉上啄吻了幾下，手順著她的脖頸打著轉。

  顧初白忍不住睜開了眼，對上了那雙含笑的黑眸。

  「我知道你醒著。」黎清易點點她的眉心，「今日就不要去你的鋪子，安心在家裡睡著吧，即便你不開店了，我也是養得起你的。」

  對了，這邊她還有個鋪子！做生意的人來人往，說不定能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顧初白眼前一亮，抱著黎清易的脖子撒嬌道：「不，我還是想做點自己的事情的，你等我一下，送我去鋪子裡吧！」

  畢竟不比進入位面的時候能夠得到原身的身體，進入這裡，她可真正是兩眼一抹黑的，身份劇情全靠黎清易那邊編造。

  為了防止出現在城中繞半天找不到路的情況，她還是決定纏著黎清易讓他帶自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