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佛子，是渡我不是睡我（十六）

  通常村落門口呆著放哨的都是身體強健的男人，可面前這個迎上來的女人黑瘦，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打鬥的能力，不知道為何竟然被派以了放哨的事情在這。

  大概是寺廟之中有什麼東西壓制住了她的聽覺，之前被欺負的時候尚還只能聽到背後有腳步跟著，聽不見腳步主人互相商量的動靜，但剛才隔得如此之遠，她卻能那麼清楚的聽見這邊有女人和孩子的祈禱之聲。

  走近了再側耳聽，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兩位。」女人見他們停下腳步，面有喜色，「這天色也快暗了，前後只有我們這一個村落，不知道兩位有沒有找到借宿的地方？」

  顧初白怪異的抬頭看了一眼掛得高高的太陽，眨眨眼道：「倒還沒有找好。」

  那黑瘦的女人見到是她先說話，面色僵了僵，隨即又道：「不如在我們這裡留宿一日吧，旅途勞頓，你們再想碰到下一個有煙火氣的地方，也要走上五六天的時間，不如趁著遇見了，好好休息一會。」

  女人臉上掛著憨厚討好的笑，卻不是對著顧初白的，而是對著自始至終都在垂眸念經沒出聲的黎清易。

  敏感察覺到這點，顧初白心裡的好奇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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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主要的是，她聞到了女人身上一絲同類的味道。

  當然，面前的人還是人類不錯，只是她似乎與妖怪接觸的時間太長，從而生身上也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妖味，這是一種只有得道之人或者同類才能感覺到的氣味，並不難聞，但是很特殊。

  見黎清易久久不作答，那女人眼中的雀躍少了些許，顧初白怕場面尷尬，笑著道：「好，那就多謝阿姐了。」

  她長得顯小，這女人看著已過生育之齡，喊上一句阿姐也顯得嘴甜，黑瘦的女人這才沖她咧了一個乾巴巴的笑容，側身示意兩個人跟著走。

  「有妖怪。」顧初白怕黎清易聞不到女人身上的特殊氣味，湊過去嘀咕提醒了一句。

  黎清易淡淡看她一眼：「阿彌陀佛。」

  顧初白：「……」這人又在答非所問了。

  從村口的那引路的牌匾，顧初白也猜到了村莊沒有什麼銀錢，因為牌匾長期沒有修繕過，被風雨蠶食得搖搖欲墜，只是勉強掛在柱子上而已，這種門頭一類的東西沒有村莊不會重視，除非是真的窮到了一定程度。

  而走到了村莊裡，她才真是吃了一驚。

  「近來收成不是很好，兩位見了莫要嫌棄。」

  黑瘦的女人搓著手，尷尬之色浮在臉面上。

  村裡的人並不少，如顧初白聽到感覺的一樣，都是女人孩子，一個青壯年，甚至於年紀大一些的男人都沒有看見，人人都是面黃肌瘦的，居住的屋子也多是簡陋的泥巴房，茅草做屋頂。

  少有的幾個青磚房也落了灰，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人住了。

  「你們村子裡的男人呢？」顧初白問道。

  提到這個，女人微微一蹙眉，隨即憨厚笑道：「這個點，當然是在田地之中幹活，否則大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又能吃些什麼東西呢？」

  儘管她將那一絲不自然掩飾得很好，可畢竟不是什麼專門演戲的戲子，手腳動作都有些僵硬。

  顧初白將這一切看在眼底，裝作沒有發現的樣子，笑著搭話：「這時候了，還沒有回家呀？」

  「快了快了。」女人似乎很不想再和顧初白繼續這個話題，匆匆敷衍著，餘光一瞬都沒有從黎清易的身上離開，生怕他跑了似的。

  不止是她，所有站在屋外的女人和小孩都在注視著黎清易，那眼神怪異，顧初白也形容不上來像是在看什麼，既恐懼又垂涎。

  被集體注視的主人公仍是淡定自若的轉動佛珠，將所有社交的事情都交給了顧初白處理，拿出一副不問世事的模樣。

  自兩人踏進村落的時候，顧初白遠遠聽到的那些呼救聲便再沒有響起。

  黑瘦的女人將他們帶到了一棟看起來稍微好一些的青磚房前。

  這棟房子落灰的程度比前幾間要好不少，像是刻意打掃過了一遍，就等著人來借住似得。

  「二狗的屋子暫時沒有人住，我知道你們都是城中的人，身體嬌貴，草屋怕是住不習慣。」女人道，「大師就先住在這裡，至於這位姑娘，就跟著我……」

  「這房子挺好的呀。」顧初白笑眯眯道，「我住那間屋子。」

  她隨手點了青磚房裡的客房位置。

  女人本來還想安排她住隔壁的屋子，顧初白自如開口的姿態噎得她一愣，還沒有等反應過來，漂亮的姑娘就把著她的手晃了晃，臉上露出可人的笑容：「多謝阿姐招待，如果不是你看到我們，還不知道要風餐露宿到什麼時候呢。」

  女人愣愣地點頭，只下意識地說著：「不用客氣。」

  再回過神，顧初白就同黎清易一起踏入了青磚房中。

  站在原地看著兩人的背影，女人一咬牙，跟了進去。

  她倒不是懷疑一個和尚和女人還能發生什麼，實在是為了晚上要做的事情著想，顧初白看起來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同是女人，黑瘦女人不想讓她卷到那些亂七八糟的風波之中。

  眼見顧初白撇下黎清易坐到了客房的榻上，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轉過頭打算勸黎清易：「大師，既然姑娘選了這裡居住，那麼你……」

  「貧僧就不多麻煩施主。」黎清易開口道，雙手合十朝黑瘦女人行禮，「再多打掃一間也是費事，貧僧住在此便好。」

  一男一女都不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黑瘦女人只能憋屈著將剩下的話語都咽了回去。

  既然兩人都已經決定了下來，她也不欲再多勸什麼，只好道：「那你們先休息，晚一些吃飯時候我喊你們，若是悶了，也可以門口散散心。」

  顧初白看了一圈房裡的情況，走出門謝道：「多謝阿姐了。」

  見她笑得明媚，女人又是一愣，匆匆轉身走了。

  站在陰涼的屋中，顧初白打量著這裡所有的陳設，轉過頭沒骨頭似的地靠坐在了屋中的椅子上，雙腿架在扶手之上悠閒搖晃著。

  一路走過來曬的不行，力氣也用的差不多了，可為了維持形象，她也只能等人走了以後才敢好好休息，捏一捏酸痛的小腿。

  黎清易看了她一眼，在桌子的另一側坐了下來。

  「這村莊裡一個男人都沒有看見。」她道。

  黎清易解開背後的包裹，將所背的行囊放在桌子上：「你進村之時不也說了，有妖怪。」

  「怎麼，天天說著要吃人，卻沒有想好吃過人之後是什麼模樣嗎？」

  顧初白支著腦袋，鼓鼓臉頰：「我不吃人，人有什麼好吃的，禍害禍害就差不多了。再說了，你要是渡了我，不也就省了我轉變心思去吃人這一茬嗎？」

  佛珠啪嗒啪嗒轉動著，佛子眼裡含笑，問：「你才修成人形不久，本是應該求活命的時候，為什麼天天喊著要我渡你？」

  「往日我遇到的那些，即便是窮凶極惡的妖怪，輸了以後也是求我活命的。」他緩緩道，「也只有你，一天到晚想的不是活命，而是被渡化。」

  「我嚮往我佛。」顧初白拍拍胸脯，很快給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理由，「聽說渡化之後下輩子能夠有個好胎，說不定我就不做妖了呢？」

  她雙腿悠閒地晃啊晃，裙擺有幾塊被夾在腿彎處，露出一雙白嫩的腳背，黎清易的眼神忍不住被那小片吸引，暗了暗，佛珠撥動的速度又是快了不少。

  「嚮往我佛。」他說，「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