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佛子，是渡我不是睡我（十五）

  顧初白並不知道黎清易接下來的目的地，他在路上慢悠悠的走著，走過一條條小道，爬過一座座山峰，似乎真的如同他所說的一般，若有緣便會找到地方停下。

  她窩在黎清易的胸口不能說話，所以一路上的大半時間都是在沉默著的，只能聽見莎莎的腳步聲，腳尖踢走石塊的滾動聲，以及男人的呼吸聲。

  黎清易似乎相當適應這樣的沉默。

  原文中沒有過多贅述他的童年，匆匆幾筆提過的，都是他坐在蓮台之上受到信徒的崇拜，或者是書院之中講念佛法的樣子，似乎他天生便是傳經授道的工具，是神佛在人間的寄體——唯獨不是黎清易本身。

  直到第三天還保持著這樣的狀態時，她終於忍不住這種詭異的環境，順著胸口的口袋往上攀爬了一陣，一口咬在了佛子露出的頸部皮膚上。

  小蛇牙下緩緩滲出鮮血來，黎清易往脖子上抹了一把，看到指尖一點鮮紅，好笑地將作亂的小傢伙捉出口袋，蛇頭托著正面看著自己。

  「你無聊了？」他問道。

  顧初白沒有進快穿局的時候也愛看一些精怪小說，一般來說這種得道的僧人的血對於妖怪來說非常有殺傷力，更別說是她這種才有化形能力不久的小妖怪。

  可不僅一口咬下去沒有什麼事情，就連黎清易用帶著鮮血的手托舉著她的身體，顧初白也沒有覺得身上有任何不適。

  他的血就同普通人一樣，鐵鏽味，連帶的一點體溫在離體之後很快就消失了個乾淨，變成正常溫度的紅色液體。

  

  顧初白在他手中點了點頭，信子吐吐，將嘴巴里的鮮血蹭到了他的手指之上，討好似地歪著頭看他。

  黎清易會意，在她眉心一點，顧初白就渾身一輕，變化回了人形的模樣。

  躺在別人懷中固然很舒服，但畢竟做了十幾二十年的人，不能說話也不能走路的感覺還是有一些奇怪，總覺得身上哪裡不舒服似的，好像被全身包裹住一層薄膜一般，有手有腳也動不了。

  恢復了四肢，顧初白抬手遮住刺目的太陽，眯著眼看了一會，笑道：「我聽到這附近有村莊的聲音，去那邊借宿吧！」

  黎清易合掌定定看著她，顧初白面上一紅，扭過頭去補充：「我是看你走了這麼久了，吃也沒有吃好，睡也沒有睡好的，還不如找村莊借宿一下修整好了再接著上路，再說了，你就這麼在路上走著，能碰到妖怪才有鬼嘞！」

  言行不一的小妖怪麵皮薄得很，稍微多看兩眼，臉上的紅雲便翩飛得如同天邊的彩霞一般好看，嘴巴嘟嘟囔囔一張一合，從側面還能隱隱約約看到其中柔軟的存在，黎清易靜默地看了一會，手上佛珠又匆匆地旋轉了起來。

  串起佛珠的繩子已經長了不少，所以珠子墜落的聲音也開始變得有些奇怪，那種往日平穩內心的摩挲感在此刻無論如何也消除不了內心的燥熱，黎清易轉了半晌覺得沒有用，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好。」他回應顧初白道。

  走出法覺寺之後他就沉默了許多，顧初白探出頭時看他的感覺雖然還很正常，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路都沒有怎麼跟人說話，他的嗓子低啞又沉悶，好聽的聲音活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莎莎的。

  「快走吧，太陽太大啦，曬得人好難受。」顧初白搖晃著一雙白嫩的手，試圖為自己在烈陽底下扇來一點涼風。

  她不曉得現在是幾月，可是天上的太陽實在火辣得厲害，人身受到光照的接觸面積又很是大，即便現在頭頂上有稀稀落落的樹葉遮擋著暴曬的陽光，可顧初白仍然覺得有許多的不適。

  要是古代有空調就好了。

  顧初白鼓著臉嘆氣，見身後的人還沒有抬腿，撒嬌著拖長嗓音，拉過黎清易袈裟的一角：「快走快走——」

  拖拽的力氣並不大，但黎清易的腳步倒是很順從地跟著那白嫩手的方向，邁開了步子。

  剛剛說出來的話當然不是框黎清易的，顧初白的的確確是在衣服里就聽到了附近村莊的動靜，準確的來說，是村莊之中祈禱的動靜。

  只有女人和孩子呼救聲。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這狀況就是為了黎清易而設置的劫難，便順從心裡的想法化回人形勸他過來，當然，讓他休息也占了部分的道理。

  可畢竟她身上還背著任務，雖然暫時勸不了黎清易渡了她，總能先把他成就金身的那剩下的一千個妖怪補了吧。

  目前身為妖怪的顧初白倒是沒有什麼殘害同類的愧疚感，黎清易要收服的妖怪都是手上沾染血光的窮凶極惡之徒，正兒八經吸收月光修煉的那種他是不會碰的，遇到有緣的說不定還會給對方講講經，助它們更好更遠的走在修煉的道路上。

  若是原身不莫名其妙到了黎清易的房間之中化形，破了他的色戒，顧初白也是不用走消滅自己讓他渡的死路的。

  耳朵能聽到的呼救聲明明很近，但實際走起來卻耗費了不少力氣，顧初白抹了一把汗，捏了一把自己不爭氣的雙腿，催促黎清易道：「你快些走呀！」

  她聲音累得軟趴趴的，一句威脅的話語說出來卻跟纏著愛人撒嬌一般，偏偏話語的主人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態度，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沉靜自如的佛子。

  黎清易將手上的念珠纏到手腕之上，快步走到顧初白齊平的位置，抓住她的手腕：「並非是我不想快，是你步子太小。」

  他虎口圈住顧初白的手腕還有多餘，霸道的松香味如附骨疽一般纏繞上了她的鼻尖，小妖怪忍不住動了動鼻子，將自己的手腕稍微轉了轉。

  「我帶著你走，或者，」他看著顧初白的腿，「你化回原型呆著口袋之中，就不會腳痛了。」

  即便小妖怪沒有說明，但看她腳步從一開始的大步變成別彆扭扭落地的小步子，黎清易也知道她腳上又磨出了水泡。

  白嫩嬌氣的姑娘曾經躺在他臂彎之中沉淪，黎清易自然知道她渾身皮膚有多嬌嫩多軟，對於這樣狀況的發生也不是很意外，話語之間完全是好心的關切。

  可顧初白幾天下來實在是憋的難受，好不容易有點能接觸人氣的機會，腳上有水泡也不捨得放棄，堅定搖著頭：「很快就到了。」

  她也這樣自己安慰著自己。

  又是一炷香的時間，她已經不是被黎清易帶著，而是需要反手握住黎清易的手才能保持前進的動力，好容易瞧見了村莊的影子，她就忙不迭地將手抽了出來。

  「你又不渡我，才不想跟你扯上那些七七八八的關係咧。」顧初白吐舌頭，將白嫩的手收回了袖子之中。

  黎清易的眼神在她手腕上轉了一圈，又重新將手腕之上的佛珠退下置於指尖，開始念著佛號轉動。

  村莊終於到了。

  村門口守著的人一見有外人來，一愣怔，待看清了是一男一女之後，其中一個看起來氣度高華，像是個有能力的和尚之後，灰暗的眼中頓時放出了光彩。

  「二，二位留步。」

  生怕兩個人只是路過，那守村門的人反而殷勤地湊了上來，與黎清易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