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從一盆君子蘭開始

  張文禮把趙志鵬帶到小耳房。

  小耳房也是草房，前後都有窗戶，能有十幾平方米，南北兩鋪小炕，炕上整齊擺放著大大小小的花盆，每個花盆裡面有一株葉形似劍，頂端圓潤，葉片革質的深綠色植物，大的開著橘黃色或橙紅色的花，十分美觀。

  這種植物叫君子蘭，趙志鵬在書本上見過，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實體花。

  「張教授，這是君子蘭吧？」

  張文禮說：「是的。」

  「真好看！」趙志鵬不由讚嘆。

  「小趙，你什麼時候去縣城？」張文禮問。

  張慧琳說：「爸，我趙哥明天就要去縣城！」

  張文禮拿過一盆開著花的君子蘭，「小趙，明天你到縣城把這盆花賣了。」

  趙志鵬對君子蘭沒有過多的了解，賣多少錢，能不能賣掉，他心裡沒數，「張教授，賣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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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文禮說：「多少錢，你看著賣就行了，我培育的，反正也沒有本錢。」

  趙志鵬又問：「能有人買嗎？」

  張文禮說：「有沒有人買，這個我也不清楚，你試一試，如果賣掉，百分之三十做你的勞務費！」

  趙志鵬趕緊說：

  「不行！我幫您賣了就行，怎麼能要勞務費呢！」

  張文禮說：「你不是要推銷這些苗木嗎，我們就從這盆君子蘭開始，如果你不要勞務費，我們以後也沒辦法合作了！」

  張慧琳說：「趙哥，合夥做生意，分工要明確，利潤分配也要定個標準，互惠互利，這樣才能長久，雙方才會有動力！」

  趙志鵬賣蘑菇，多多少少積累了一點兒經驗。

  比如胡沖，他也不能讓對方白幫忙，要給一定的報酬。

  一次兩次幫忙可以，時間長了，沒有什麼補償，誰也不會白乾的。

  都要生活嗎。

  「好吧！」趙志鵬答應了，但他也在心裡算帳，覺得他拿百分之三十確實多了，「張教授，我就拿百分之三十，但一切旅差費由我來出！」

  張教授說：「那你就拿得少了！」

  趙志鵬心裡算著帳，也在規劃著名未來的藍圖，「沒關係，我要是能把苗木推銷出去，再少拿一些也行！」

  透過窮山惡水，荒山禿嶺，一個個光腚子屯，還有灰土暴塵的城鎮，他看到了苗木綠化的廣闊前景。

  這是一個大蛋糕，走在前頭，就占據了優勢。

  ……

  早上，趙志鵬坐客車來到縣城，下車後，他挎著筐來到七門。

  這個時候，七門已經開門營業，他把筐放下，把君子蘭拿出來放在地上。

  他想先把君子蘭處理掉，然後，在城裡轉一轉，看看有沒有什麼掙錢的營生，再問問有沒有人要買苗木。

  其實，他並不看好這盆君子蘭。

  花花草草，都是資本主義的東西，無產階級是不會養這些東西的，玩物喪志！

  他還記得，小時候，李秀芳家養了一個炕巴，運動的時候，有人說炕巴是資產階級的寵物，不但把炕巴打死了，還把李文批鬥了幾次。

  因此，他對這盆君子蘭是沒有信心的，也壓根就沒指望靠賣這東西，買輛永久自行車。

  假如有人賣這樣的君子蘭兩塊錢，他可是絕對不會出錢買的。

  他放好花，想靠牆根蹲一會兒，可是，七門的售貨員小吳走出來。

  小吳是被君子蘭吸引過來的，「趙哥，這是啥花呀？」

  趙志鵬說：「君子蘭。」

  「真好看。」小吳回頭招呼，「齊姐，快來，你見過君子蘭嗎！」

  齊姐比小吳大不了幾歲，聽到小吳喊，她就走出來，也被君子蘭吸引住了，「這花很漂亮，我就是聽人說過，還是第一次見到。小趙，你的花呀！」

  趙志鵬說：「我的。」

  齊姐問道：「你拿來賣呀？」

  趙志鵬答：「賣。」

  小吳說：「多少錢呀？」

  趙志鵬笑笑，「我也不知道多少錢。」

  小吳說：「不知道多少錢咋賣呢！」

  「誰想買，就看著給吧。」趙志鵬尷尬地笑笑。

  齊姐說：「不能這樣賣東西，你要出個價，不然買家也不好給價呀！」

  趙志鵬說：「齊姐，你聽說過君子蘭，聽沒聽說這東西值多少錢呢？」

  齊姐說：「聽說君子蘭很稀少，有閒錢的人才養著玩兒，多少錢我還真不知道！」

  三個人在這裡說著這盆花，也吸引來不少人，可是，都是看看，也有人沒有人說要買的。

  也有幾個問價的，小吳說3塊錢，可是，問價的人可能出於好奇，也可能嫌貴，轉身就走了。

  3塊錢都沒有人買，看樣子這盆君子蘭也沒有什麼價值。

  面對這種情況，趙志鵬有些灰心喪氣。

  這盆君子蘭也就是張教授的，如果是他的，他就隨便送人，或者扔垃圾堆里，辦正事兒去了。

  ……

  眼看快到十一點了，也都是有人看，沒人買，趙志鵬有點兒著急。

  他本心是要來縣城尋找商機，要是在這裡守著君子蘭，這一天的時間就等於白費了。

  就在這時，從西邊不緊不慢走過一個人來。

  這人三十來歲，中等身材，高顴骨，尖下顎，吊眼梢子，留著大轉頭，長毛搭撒的，藍上衣黑褲子，都帶著補丁，上衣還掉了兩顆扣子，黃膠鞋，一隻鞋帶還開了，在地上拖上了泥。

  大轉頭來到跟前，先看一眼君子蘭，再看看趙志鵬和幾個看花的人。

  然後，他不緊不慢地問趙志鵬，「同志，這盆花是你的？」

  趙志鵬點點頭，「是我的。」

  「這叫啥花呀？」

  「大花君子蘭。」

  「放這兒幹啥？」

  「賣。」

  「多少錢？」

  這一上午，很多人都是打聽價，真買的人一個沒有，弄得趙志鵬心情煩躁。

  他看大轉頭一副邋遢樣，心想又是一個好奇的，於是，他也懶得回答了，就伸出五個指頭。

  大轉頭看了，用鼻子笑了兩聲，「戳，啥破玩意兒，能值五百！」

  500！

  他伸出五個指頭的本意是5元錢，沒想到大轉頭張口就說了個500。

  趙志鵬心裡一驚，不由重新打量了一下大轉頭。

  雖然對方衣著普通，但那兩隻眼睛深處透，卻著狼一樣的兇狠和狡黠。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胸中正，則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則眸子眊焉。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

  翻譯過來就是，孟子說：「觀察一個人，再沒有比觀察他的眼睛更好的了。眼睛不能掩蓋一個人的醜惡。心中光明正大，眼睛就明亮;心中不光明正大，眼睛就昏暗不明，躲躲閃閃。所以，聽一個人說話的時候，注意觀察他的眼睛，他的善惡真偽能往哪裡隱藏呢」

  看樣子，大轉頭不是等閒之輩！

  趙志鵬不由警覺起來。

  這些天和小販子們打交道，他也學了一些生意經。

  老楊他們常說，褒貶是買主，喝彩是閒人。

  他在腦子裡過濾了一下，這一上午，也只有大轉頭說君子蘭是破玩意兒，其他人都說好，卻都不買。

  他想，這個人可能是個買主，故意裝著不認識君子蘭，想要撿個便宜。

  老楊他們還說過，「寧要跑了，不要少了！」

  就是說，要價一定要儘量往多要，這樣，可以試探對方底細，免得吃虧。

  於是，趙志鵬就說：「就五百，少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