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奇怪的買家

  「窮瘋啦，」大轉頭雙手插兜，踢了花盆一下，「戳！就這破玩意兒五百？你咋不要五千呢！頂多二十四塊錢，要賣我就拿著，不賣拉倒！」

  「不行，差太多了！」趙志鵬看大轉頭真要買，就想扳扳價。

  大轉頭說：「戳！還拿上把了！」

  

  這時，一個大娘悄聲對趙志鵬說：

  「孩子，三塊錢都賣不出去，二十四不少了，來個二虎，賣給他！」

  趙志鵬說：「大娘，我知道怎麼辦。」

  大轉頭看到趙志鵬和大娘說話，但他聽不清二人在說什麼。

  他是聽人說有人在七門這裡賣君子蘭，就特意趕過來看看。

  其實，他並沒抱多大希望，以為就是居民家養的普通君子蘭，卻萬萬沒想到，地上放著的確實一株他從沒見過的君子蘭，葉片、花、形狀都十分完美。

  他決定買下來，怕趙志鵬獅子口大開，就裝作不識貨。

  此時，他怕大娘打破頭楔，就說：

  「說實在的，我老爹有病，就想看看君子蘭，不然，這破玩意兒白給我也不要！」

  大娘感動了，「這孩子還挺孝心！」

  「我爹辛苦了一輩子，要不行了，我這個做兒子的，要不滿足他老人家的心愿，那還叫人嗎！」大轉頭說著，眼圈發紅了。

  大轉頭還真會演戲，趙志鵬也被他的一片孝心所感動。

  這要是在高考前，趙志鵬只收3塊錢，就會把君子蘭賣給對方。

  可高考後這段時間，一個又一個的倒霉經歷，已經讓他不再容易衝動，遇到問題變得有些理性了。

  他並不過分相信大轉頭的一面之詞，該講價還是要講價，「大哥，看你是個孝子，我也不多要了，你再添點兒！」

  大轉頭先摸摸兜，然後捋一下頭髮，發狠地說，「二十六！」

  「你也別二十六了，湊個整，三十！」

  趙志鵬說完這句話，又有些心軟，要是大轉頭老爹真的有病，他是不是沒有同情心，良心有愧！

  可是，話已經說出去了，也不能收回來，如果大轉頭堅持二十六元，他也就同意成交了。

  不料，大轉頭根本再沒還價，馬上從兜里掏出三張大團結，「三十就三十，沒工夫和你浪費吐沫星子！給你！」

  他把錢砸在趙志鵬手裡，然後，捧起花盆就迅速離開了。

  大團結是指是第三套人民幣10元券紙幣。發行時間為1966年1月10日。正面的主景為「人民代表步出大會堂」的圖片，象徵著五十六個民族團結一心，人民參政議政，並代表了我國是人民當家作主的社會主義國家。

  10元，也是當時人民幣最大的面值。

  三十元，三張大團結，也沒有假鈔。

  因此，也不用細數，趙志鵬接過錢，就放進兜里。

  君子蘭終於賣出去了。

  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圍觀的了，大娘和幾個賣單的都走了。

  離開前，大娘還不放心趙志鵬，「小伙子，沒少賣呀！快點兒走吧，看這二虎後悔，再回來找你！」

  「謝謝大娘！」

  人都走了，七門前面就剩趙志鵬一個人了。

  他像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痛痛快快呼出一口氣，然後，他拿起筐，正要離開，就見胡沖跑過來。

  「趙哥！」離著挺遠，胡沖就興沖沖喊道。

  「小老胡！」趙志鵬揚揚手，迎過去。

  通過賣蘑菇，趙志鵬覺得這個小流浪兒很正直，也很善良，如果走正道，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

  胡沖跑到跟前，「趙哥，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怎麼可能呢。」趙志鵬拍拍胡沖肩膀，「兩山到不了一起，兩個人總有見面的時候，你說是不是。」

  「是倒是，可老楊他們說，整不好你就進去吃窩窩頭了，少說要吃三年。」胡沖憂傷地說，「趙哥，三年啊，我能不能活到你出來，就不好說了！」

  看到小胡沖這樣心情失落，趙志鵬猜想這個孩子一定經歷了很多苦難，把他當做了可信賴的朋友。

  雖然他心裡不由一陣傷感，但他卻笑著說：

  「小老胡，你才十三，還是個孩子，以後的路還很漫長，不要有這種想法！」

  胡沖眼裡噙著淚花，「趙哥，我覺得活著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趙志鵬開導說：「不要悲觀失望，每個人活著都不容易。你看看我，賣蘑菇的時候多風光，可是，忽然間，就啥也沒了，一切都白幹了，還差點兒成了投機倒把分子，進了監獄。你說，我現在不也要努力活著嗎！」

  胡沖低下頭，「可是，你還有君子蘭呀，我卻連個狗窩都沒有！」

  趙志鵬想電影《列寧1918》中，瓦西里的一句話，鼓勵道，「麵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胡沖傻傻的笑笑，「我只要有個睡覺的地方，能吃飽就行，不敢想什麼都有。」

  趙志鵬笑道：「你的要求這麼簡單，很容易實現的。」

  其實，他現在的處境和鬧心事，一點兒不比胡沖少，除了給對方畫個大餅，也幫不了什麼。

  「這就很好！」胡沖信以為真，「趙哥，你現在沒事兒了？」

  趙志鵬笑道：

  「有好心人幫忙，工商就沒把我送公安局，就是不讓我賣蘑菇了，其他的都沒事了。」

  「那你拿筐來幹啥？」胡沖問。

  「我用筐裝一盆君子蘭，剛剛賣掉了。」

  「啊！」胡沖瞪圓眼睛，「馬大牛拿的君子蘭，是你賣給他的？」

  「你是說那個大轉頭吧。」

  「是的！我剛才和他走了個碰頭。」

  「原來他叫馬大牛啊，我還真沒問他叫什麼名字。你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嗎？」

  「他才是真正搞投機倒把的，啥掙錢倒騰啥！」

  「工商不管他嗎？」

  「趙哥，他混得明白，我看他經常請馬科長他們喝酒。」

  「他是有個有病的老爹嗎？」

  「這個我不知道，就是經常看見他在街上轉悠，也看他拿過君子蘭。」

  「小老胡，這盆君子蘭賣給他三十塊錢，你說是不是賣少了？」趙志鵬突然覺得上當了。

  胡沖驚呼，「媽呀！三十塊錢？！」

  趙志鵬心裡忽悠一下，「真賣少了！」

  「多了！」胡沖羨慕地說，「我看這破花也就值三塊兩塊的，你賣三十塊錢，趙哥，發了！」

  趙志鵬虛驚一場，心想，沒買少就行，回去也好向張教授父女交代。

  「小老胡，吃中午飯了嗎？」

  胡沖搖搖頭，「趙哥，我不論時間吃飯，有了就吃，沒有就餓著。你分我的錢，我都攢著呢，沒有亂花！」

  「正好，我也沒吃呢，」花賣上了價錢，又見到了胡沖，趙志鵬心情非常高興，「走，我安排你下飯店！」

  「好啊！」胡沖高興地跳起來，「趙哥，我還沒下過飯店呢！」

  「我也沒下過！今天，我們兩個破天荒，體驗體驗下飯店的滋味！」

  「哈哈，趙哥，我咋覺得像是過年了！」

  「你覺得過年就過年。」趙志鵬問道，「小老胡，城裡你熟悉，你看我們去哪個飯店？」

  胡沖說：「有個大眾飯店挺好。」

  趙志鵬說：「那我們就去大眾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