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退卻與甘願
2024-07-02 14:20:59
作者: 酈途
雲期冷冷地看著沈洺。
「她人呢,你又怎麼會在這?」
沈洺微笑著,把玩那一個茶盞。
「我怎麼不能在這兒了。」
「院子是我找的地方,也是我把她接來的,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現在倒是像個主人樣子了。鳩占鵲巢!」
沈洺輕聲笑了:「鳩占鵲巢?誰讓喜鵲非得在鳩的樹上搭窩呢?」
雲期站在院子裡,看著沈洺。
然後屋子裡傳來了拍門的聲音,沈洺的眉毛皺起來,站起身。
雲期快步向前,想要趁著這會兒鑽進去看看薛雲嬈怎麼樣了。
她是萬萬沒有料到,自己不過離開一段時間,薛雲嬈竟然直接被沈洺囚禁了。
而且分明走的時候還一切都好,甚至能夠算計薛雲姣逃離沈洺,但是眼下卻仿佛失了神智一樣,只剩下大笑,拍門,這樣情緒的宣洩。
但是雲期並沒有如願,她忽略了自己跟沈洺在武力上的差距,即便如今她練出幾分身手,能用軟劍了,也比不過自幼習武的沈洺。
甚至都沒等雲期衝進門去,就被沈洺拎著衣領甩開了。
「薛小姐,擅闖民宅可不是你們定國公府的家教吧。」
沈洺看著她,眉眼沉沉,已經沒有了剛才含笑輕言的客氣模樣。
雲期張了張口,剛要說話就被沈洺打斷了。
沈洺看著她:「你們定國公府都已經不管她了,薛小姐你插手此事,是已經權衡好利弊了嗎?要知道,你救她未必能得到什麼,但卻會惹上我。」
雲期抿了抿唇:「雲姣姐姐她......知道你的這些荒唐事嗎?」
沈洺笑了:「看來薛小姐已經想清楚了,那以後就離這裡遠一些吧,來人,送客。」
雲期就這麼被送了出去。
帶著鐵面的人剛回去,雲期就露出一個堅定的表情。
現在的選擇確實已經是她權衡利弊之下的決定了。
沈洺說的沒錯,定國公府不管是否知道薛雲嬈現在的處境,明面上都已經把薛雲嬈送到寺廟裡修行了。
他們想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實在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不過沈洺提醒了雲期,既然只要雲期出手他就會報復,那雲期如果不能一擊致勝,最好就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而雲期自己,最擅長的就是蟄伏和暗中行動了。
她是一定會救薛雲嬈的,不管是出於可笑的同情心還是把薛雲嬈送到這裡,反而羊入虎口的愧疚,雲期都會救她。
但是現在確實不是合適的時候。
沈洺已經入了趙景殊的麾下,手上甚至還掌握這鐵面衛。
無論從時機還是武力上,此時都不是出手的好時候。
雲期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門扉,輕笑了一聲;「後會有期,沈洺。」
然後就離開了。
她沿著來時的路向謝家走去。
剛剛交代方渠去謝家求援,若是順利的話,應該能在路上遇見他們。
雲期是這樣想的,但是卻沒料到自己剛到謝家的門口,就遇見了同樣剛到謝家的謝懷玉和方渠。
謝懷玉:「???你不是被人劫走了嗎?」
雲期抬頭打量了謝懷玉一圈:「你去哪兒了?」
此時她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在謝長安出門平叛之前,曾經叮囑她看緊謝懷玉,因為按照前世的軌跡,這個時候謝敏應該出現了。
或許是她這句話不自覺地說得過於嚴厲,也或許是她的眼神有些鋒利,謝懷玉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囁嚅地說:「就是......出去喝了一杯茶。」
喝茶?
雲期記得,謝懷玉並不喜歡喝茶。
雖然她來的時候謝懷玉常常擺著茶水招待,但是謝懷玉自己是不喝的。
不喜歡喝茶到了這種地步,為什麼會專門跑到外面去喝茶?
雲期沒直接問,謝長安說過,謝懷玉在謝敏一家子的事情上執拗得過分,甚至曾與他吵過架。
她微笑:「哪一家的茶水,就那麼好喝?方渠都找不著你人了。」
謝懷玉見雲期沒問,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興許二哥也不是什麼都告訴雲期呢。
她也對雲期露出一個笑:「也就一般,去嘗個新鮮罷了,別在這站著了,來。」
雲期就跟著謝懷玉進了謝家。
「你來得巧,前幾日封陽剛回來送過信——北疆的事讓二哥敏感得不得了,送信都不放心驛站了。」
謝懷玉進了屋子就在書案上翻找,半晌,無果。
她泄氣地坐在羅漢床上:「可能是被我不知道塞到那裡了,或許是被我的丫鬟當做廢紙收拾了也說不準。」
雲期笑著說:「你不是看了信嗎?你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謝懷玉想了想:「哦,他說在南疆遇見了你們都認識的那個崔家公子,還說他許久不見已經大不一樣。還提到了,方......」
「方許。」
方渠忍不住開口,然後殷切地看著謝懷玉,期盼她能夠說出更多來。
「對,方許。」謝懷玉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名字有些怪,我不太能記住。」
然後說:「二哥說你把方許送到崔晏身邊是個很對的決定,崔晏不知道做了什麼,方許比之從前大有進步,日後送到你身邊也是可堪大用的。」
雲期點點頭。
謝懷玉這才又說;「方渠回來說你被人帶走了,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劫走你?」
她提到這個,雲期就幽幽地嘆了口氣:「是沈洺。」
謝懷玉愣住了,眨了眨眼睛,說:「沈洺?沈洺為什麼要找你的麻煩?」
說起這個雲期就覺得自己今日是無妄之災:「我去薛雲嬈的門前轉悠了。」
她以為謝懷玉要問她薛雲嬈住在哪,哪知道她一點都不驚訝:「你去阿嬈那小院了?」
雲期挑眉:「你也知道她住在那小院裡?」
謝懷玉點點頭:「如今的京城,有誰不知道呢?也就是定國公府還在自欺欺人罷了。」
雲期:「怎麼回事?我記得我走的時候安置的那個小院算得上十分隱蔽了。」
謝懷玉笑起來,笑了一會才為雲期解惑。
原來雲期失蹤後不久,找不到薛雲嬈的沈洺就率先發難了。
原本薛雲嬈的失蹤就是在被薛雲姣刺傷之後,當時薛雲嬈驟然不見,沈洺苦尋多日還找不見蹤影,就對薛雲姣發難了。
「人家沈家宅子裡的事情我們也說不清楚,但是聽說沈洺懷疑阿嬈失蹤是薛雲姣搞的鬼,兩個人爭執之下,沈洺傷了薛雲姣。薛雲姣會定國公府住了些日子,不久之後就和離了。」
和離?
也是好事了,雲期想,總比前世連個名字都沒留下,甚至都沒有人知道沈洺曾經娶妻過來得好。
「這樁事鬧得這麼大嗎?竟是人人都知道薛雲嬈住在那裡了?」
「那是這之間的事情,薛雲姣要和離,但是沈家不同意。別的不說,因為這種原因和離,沈洺日後想要再娶都不容易。兩家扯皮的時候薛雲姣發現沈洺許久不露面了,就派人跟著。」
「那時候沈洺已經找到薛雲嬈了?」
謝懷玉點頭:「正是,要不說薛雲姣敏銳,回去的人只說沈洺住在小院裡,她卻直接猜出來裡面住的是阿嬈,當天盯著沈洺走了就找上門去了。」
雲期吸了口涼氣:「那之後呢?」
薛雲姣現在多麼剽悍,都能隨身帶刀了,若是讓她遇見孤身一人的薛雲嬈......
「沈洺是什麼人,他走了但是身邊的人沒走,當場就把薛雲姣攔下了,那後來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總之現在定國公府已經不再管阿嬈了,而薛雲姣也上山祈福去了。」
雲期笑了:「薛雲姣上山祈福去了?」
當初薛雲嬈上山祈福就是薛雲姣大鬧一場的結果,薛雲嬈對她虧欠,柳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後促成這樣的結果。
如今不到一年過去,薛雲嬈不在山上,被沈洺牢牢地困在身邊,而當時還是名正言順的沈夫人的薛雲姣,卻替她上山祈福去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
謝懷玉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沈洺在這之間都做了什麼,才能讓定國公府對阿嬈不管不問,還能讓阿嬈心甘情願地待在他身邊。」
雲期想起自己聽見那猶如嘲笑的大笑聲,又想起那猛烈的拍門聲。
「也未必就是真的心甘情願留在那裡的,說不準是因為你們看不見她,就以為她是心甘情願的了。」
謝懷玉笑了一下:「或許吧。」
她跟薛雲嬈是舊日好友,但是自從薛雲嬈和沈洺糾纏在一起之後,兩人已經漸行漸遠。
現在薛雲嬈到底是不是甘願的,她也說不清楚。
兩人又對坐了一會。
雲期有心問問她到底是跟誰喝茶去了,雖然她心裡已經有了七八分的把握跟謝敏有關,但是目前還不確實,也就不好直接開口。
倒是謝懷玉見她一副如坐針氈的樣子,笑著給她倒茶:「你跟我講一講你們平叛時候的事情吧,我聽方渠說你那時好威風,可惜我無緣親眼得見。」
啊這......
雲期知道謝懷玉是有心找話題,但是別的都好說,平叛一事涉及太多秘辛。
尤其是謝懷玉點名要聽的,雲期「耍威風」的時候,那時候涉及的所有事情,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最好不要讓謝懷玉知道。
畢竟謝長安對這個妹妹一副保護的姿態,而黑羽軍涉及的秘辛,足夠讓皇朝動盪。
謝懷玉就算是到了知道的時候,最好也是讓謝長安告訴她。
雲期於是笑了一聲:「這話你可別問我,問謝長安去,他不讓我說,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謝懷玉一聽就喪著臉:「你們真是的,一個兩個都把我當小孩子。二哥也是,非說不是我應該知道的事情,好不容易她走了,你還這麼乖」,她帶著不懷好意的笑,「你怎麼這麼聽二哥的話呀。」
雲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激將法對我可沒有用。」
謝懷玉撇嘴:「行吧行吧,算了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了。」
她不想知道了,雲期可有話要問:「你之前......」
哪知道話還沒說完就被謝懷玉打斷了。
眼前的少女露出狡黠的笑容:「你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就別想著我會對你知無不言了。」
雲期笑了一下:「又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謝長安也是為了你好。」
謝懷玉嘆了口氣:「二哥總說你是能改變一切的變數,但是他又擔心你的變數還不夠大。」
雲期還是頭一次聽說謝長安會擔憂這些,忍不住問:「為什麼?」
「二哥原本沒想著改變的,他只想著救人,所以一開始想的也是儘量保持原樣。但是從你們去過北疆之後,他就變了,他自己主動做了很多事,雲期,他是不是想要在這一世把一切都了結了。」
雲期看著她,笑了一下;「你既然知道,就不要讓他擔心了。他千防萬防,你就讓他放心些吧。」
「我也想做些什麼啊。」
謝懷玉深知自己的個性,她對那些所謂的親生父母並沒有什麼感情,跟那位哥哥喝茶也是膩歪大于欣喜的。
但是謝長安口中的她卻仿佛八百輩子沒有被愛過一樣,有人說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就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
那絕對不是她會做出來的事情。
所以謝懷玉懷疑自己的親生父母恐怕是用了什麼條件。
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讓她不得不表現出眷戀生身父母的樣子。
最後的死,恐怕也是被那個條件所累。
所以當謝敏找上她的時候,她甚至有些欣喜若狂。
她終於可以為二哥做些什麼了。
於是她主動到有些積極地接觸自己那個所謂的哥哥謝峵,想要從他身上找到什麼重要的消息,能夠幫一幫謝長安。
當然,她也沒有忽略謝敏口中說的,那年見到的,果然是一對騙子。
什麼騙子能知道謝敏跟她之間的關係呢?
無非是二哥生怕自己這一世也被這家子人拖累,才先一步探路去了。
但是她都沒有說出來,只是對著雲期微微一笑:「我自有分寸,你們也不必那麼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