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夢魘之實

  無比深邃的黑暗之中，黑影將凌蕭緊緊抱住，陰沉冷冽的面龐之上，始終掛著一抹妖異的淺笑。

  「你……」

  凌蕭喉間蠕動，雖然兩人近在咫尺，但凌蕭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反而全身都被一股刺骨的殺意深擁，這股冰寒之感甚至遠超荒漠中的冰麒！

  「接受吧，我就是今後的你，我們共在地獄中相擁，一起沉入無盡的深淵，傾聽這世界上，最悽厲，最悲鳴，最驚恐的哀嚎。」

  黑影面容俊冷，聲音更是陰寒刺骨，凌蕭呼吸急促，全身更是無法動彈。

  那股冰冷的寒意，似乎要穿透他的身體，一點一點地融入他的靈魂。

  神識晃蕩，無比強烈的負面情緒縈繞心魂之上，耳畔更是響起了來自地獄的輕喃。

  「沉浸吧，沉入深不可見的煉獄，沉入永劫的深淵，憎恨吧，憎恨這世間的一切，將世間的所有摧毀，帶入永遠都無法甦醒的夢魘。」

  如九幽深處響起的惡魔密語，讓凌蕭的雙眸都染上了一抹灰暗，身軀顫悚，心魂更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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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然間，凌蕭雙手緊攥，掌心被指尖狠狠地刺破，鑽心的痛楚讓他短暫清醒過來。

  凌蕭在黑影的懷抱中不斷掙扎，竟是在黑暗之中，將黑影一把推開。

  「不！我不是你！我也不可能變成你！我的宿命，如果這是我的宿命，那也要由我決定！」

  凌蕭在黑暗中拼命的嘶吼，身體更是由於激盪的情緒而不斷顫抖。

  大口地喘著粗氣，凌蕭雙眸死死盯著眼前與自己面容相似之人。

  「嘿……」

  見到凌蕭的反應，黑影似乎早有預料，只是冷冷的淺笑。

  旋即，右掌伸出，一股漆黑的濃霧擴散而出，僅是一息便將凌蕭徹底包裹。

  黑霧之中，陰冷潮濕，宛若深陷死亡的泥潭，凌蕭的身體逐漸癱倒，神識也逐漸變得模糊。

  而他在意識沉寂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幕，竟是黑影那雙充滿著純粹殺意的雙瞳。

  「我們本就是一體，你很快，就會明白的。」

  喑啞的聲音在凌蕭耳畔不斷迴蕩，逐漸侵入他的神識，牽引著他的靈魂墜入永無天日的漆黑深淵。

  看著再度沉寂的凌蕭，黑影緩緩俯身，輕然地躺在凌蕭的身側，雙手竟是從背後將凌蕭擁入懷中，只是這一次，他的周身再無之前那般冰冷的殺意。

  「若不是別無選擇，誰又會置身於無盡的煉獄之中，這是你逃不掉的宿命。」

  冷冽的聲音在空中迴蕩，兩人的身影漸漸下沉，墜身於無盡的黑暗沼澤之內。

  我這是在哪裡

  我的頭好痛

  為什麼我的神識里出現了我從未有過的記憶。

  這些

  是什麼……

  眼前的世界再度清晰，身邊仍是嘈雜的喧鬧和無盡的嘶吼，只是這一次，漆黑的天穹卻比之前更為壓抑，無邊的黑雲，遮天蔽日，阻礙天際的盡頭，仿佛要將世界的一切吞噬。

  身邊，冰夷鳳炎，縱橫肆虐，勾勒出冰火交織的世界，而在這世界的中心，站立著一個倩影，無邊的風雪吹散了她的青絲，熊熊烈焰之中，她的身影是那般的渺小。

  只是她身上散發的氣息，即使凌蕭身死萬次，也不會忘記。

  「阿娘！」

  茫然的輕喃，帶著凌蕭深深的思念。

  似乎是聽到了凌蕭的呼喚，倩影在風雪和烈焰的交織中緩緩轉身。

  鳳眸輕眯，冷冷的看向了四周，當她看到凌蕭之時，薄唇微啟，輕然上揚，露出一抹極為暖心的笑意。

  旋即，伴隨著風雪和烈焰的重疊，在一片白朦的霧氣中，倩影被風雪和烈焰交織的風暴一瞬吞噬。

  世間出現了長久的寂靜，冷蓮的氣息隨著冰火的交融，瞬間消散。

  凌蕭檀口顫動，喉間哽咽，愣是無法發出一聲嘶吼。

  心臟猛地抽搐，身體更是在極端的痛苦之下不斷痙攣，十指死死地捂住胸口，因用力過度，更是直接鑲入血肉之中，淌下絲絲血液。

  可這十指鑽心之痛，又怎能抵上這刺骨的魂傷之痛！

  凌蕭目眥盡裂，極寒與烈焰的交織之中，他的身影靜靜的跪倒在中心。

  身體的每一處都宛若被長針刺穿，靈魂也仿佛在這一刻墜入了無邊的煉獄。

  「呃,啊啊啊啊啊！」

  撕裂般的吶喊，凌蕭仿佛要將靈魂碾碎，痛至入骨。

  整整十個時辰，凌蕭都保持著跪伏的姿勢，宛若雕塑一般，任憑風雪吹打，烈焰炙烤，都未觸動分毫。

  他雙眸無神，牙關更是死死地攥咬在一起，道道鮮血自唇間溢出。

  十指更是生硬的從胸口撕裂下一塊血肉，鮮紅的血液不斷流淌，將凌蕭的衣衫浸染，身下更是已經匯聚了一灘血泊。

  似乎是血液早已流干，又或許是身體被風雪和烈焰摧殘，凌蕭久久未動。

  阿娘

  為什麼

  為什麼我的阿娘要死。

  凌蕭灰暗的瞳孔猛地放大，本已被凍僵的軀體竟是在瘋狂地顫抖。

  一股無法言喻的陰寒擴散而出，令周身飄零的風雪和飛舞的烈焰都瞬間散盡。

  「嘿嘿……哈哈哈哈……」

  一聲癲狂嘶啞的笑聲在這綺麗的世界中響起，如從無比黑暗的深淵中傳來，凌蕭沉寂已久的身體竟是緩緩的站起，而他的全身竟瀰漫著和之前黑影相同的黑霧！

  「呃，呃哈哈哈哈，嘿嘿嘿……」

  猙獰的狂笑，布滿鮮血的十指早已扭曲變形，此時竟是被凌蕭死死地抵在了胸口。

  黑霧在他的身邊不斷搖曳、升騰，直至數十丈之高！

  世界的風雪烈焰也在這一刻停息，天穹之上，漫天黑雲席捲而來，呈漩渦之勢，向中心不斷匯聚凝結。

  凌蕭的身影緩緩而動，輕然抬手間，周身的世界瞬間破碎，化作點點星辰，凌蕭再度回到了最原始的黑暗之中。

  黑影看著歸來的凌蕭，俊冷的雙眸中已滿是欣慰。

  「果然，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似是早有預料一般，他緩緩地走向凌蕭，兩人僅是一瞬便被對方的黑霧吞噬。

  黑影森白的指尖輕繞，點起凌蕭的下顎，似是欣賞一般的望著眼前淚光未消的凌蕭。

  「看看這副表情，是多麼的美妙，多麼的艷麗，多麼的讓人賞心悅目。」

  森然的聲音在耳畔迴蕩，黑影緩緩地伸出雙臂，將凌蕭保住。

  兩人周身濃郁的殺意和不斷升騰的黑霧，令這個黑暗世界不斷顫悚。

  兩人的身體不斷下沉，一點一點地陷入那永恆無光的深淵煉獄之中。

  …………

  ……

  在一處綺光爍然的世界中，一個如孩童般的身影端坐在一團晝暗交織的光球之前。

  光球呈黑白兩色，只是黑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晝光吞噬。

  上空，一抹神識閃動，一雙碩大的瞳眸霎時睜開，靜靜的看著下方的虛影。

  「看來，這倒是我失策了。」蒼茫的聲音在空中迴蕩。

  「呵，我覺得不一定。」虛影靜靜地說道，並饒有興趣地扶了扶下顎。

  「神息之力所創造的夢魘之境太過可怕，縱使是你我，也斷然不可能在其中不被動搖，更何況，他的身體中還隱藏著【那股】可怕的力量。」蒼茫的聲音迴蕩在異光驟然的世界中。

  聞言，虛影緩緩的看向了空中碩大的瞳眸，唇角微微上揚，旋即，又再次淺笑。

  「呵，只怕，除了你我，世間存在的真神殘靈，在察覺到他臨近的那一刻，都會將他瞬間抹殺，不過，對於我們來說，這件事也著實有趣。」虛影玩樂般的聲音不斷的迴蕩在空中。

  聞言，碩大的眼眸並未閉合，卻也再未言語，只是靜默的看著虛影前方的晝暗光球。

  良久之后蒼茫的聲音再度響起，「不僅是他，他神識中的那縷殘魂，亦是如此，世間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只怕已經有人篡改了因果。」

  「篡改因果？與你我何干？我們的任務只是為了找到合適力量的繼承者，那些世間的大義簡直愚昧不堪，善惡終有道，又如何區分善惡？為何在神明之中又會誕生災厄與殺戮之神。」

  虛影冷笑，他已在這世間存活的太久，每次與試煉殘魂討論這樣的話題，他內心總是一陣牴觸。

  「『終焉之戰』已經隕落了無數生靈，如果放任他們成長，只怕這世間將再臨劫難。」

  「劫難？這難道不是最有趣的事情嗎？」虛影側身，仍是一副悠然之態。

  「別忘了，你我原本就是災厄之神的神魂所化，這世間已經平和的太久，也是時候將世間的污垢重新清洗一遍了。」

  虛影冷哼一聲，旋即，空中碩大的眼眸緩緩閉合，神識消散。

  綺異的空間再度恢復平靜，虛影撇了撇嘴，再次看向了身前的晝暗光球。

  「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虛影面色陰冷道。

  只是這晝暗光球，幾乎已經被深邃的黑暗完全吞噬，白晝之光僅餘一息，尤若茫茫夜空中微弱閃動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