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燈樓
2024-07-01 07:17:24
作者: 葉錦
「連傘都撐不穩,下回不帶你出來了。」江仲景皺著眉頭看著她,要替她解下斗篷。
沈洛忙按住了他的手,說:「我自己來。」這麼多人看著,怪不好意思的。
等她解下了斗篷,江仲景便帶著她往樓梯上走去,這層燈樓足足有九層高,像沈洛這種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弱女子」,爬起來還是挺費勁的。可出來前,她答應了老夫人要親手為她供奉一盞長明燈,總不能言而無信是不是。
江仲景高大的身軀走在她前面,感覺好像壓了一座大山,安全感和壓迫感這兩種東西,總是會一併出現。
燈樓里很安靜,來到這種神聖莊重之地,連腳步聲都會不自住的放得很輕。沈洛盯著江仲景穩健的步伐,又開始想起了那個女人的話,一出神,腳下輕輕一崴,疼得驚呼一聲。還好及時抓住了樓梯的扶手,才沒有摔下去。
江仲景轉過身來看她,俯下身子想給她檢查傷處,忽然反應過來這位置不大合適,就說:「我背你上去吧,還有三層就到了,別下去了。」
其實這一崴並不是特別疼,只是她嬌慣壞了,想著不用自己爬,心中暗暗竊喜,老老實實趴上了他寬厚的背,摟住他的脖頸。
貼著他背的身體很軟,像只乖巧的倉鼠,只是她的呼吸淺淺的吹在他耳邊,有些痒痒的。雖然背了個人,但是江仲景的速度卻沒有慢下來,等到了最頂層,天色如他所說正好暗了。
透過窗戶,能感覺到成百上千盞燈亮了起來,十分壯觀美麗,知客師父把他們帶到了一處休息的禪房裡,江仲景把沈洛放在炕上,蹲下身想為她檢查傷處。
沈洛忙用雙手蓋住自己的裙面,說:「二爺,讓孫嬤嬤來就好了。」
江仲景不知道她在害羞什麼,他又不是沒有看過她的腳,不過說起來,這丫頭還真的是隔不了幾天就要受傷一回。他自顧自地褪下她的鞋襪,拿起她的腳裸看了看,用大拇指朝某處按壓下去。
「這裡痛嗎?」
沈洛皺著眉說:「你這樣用力,就是沒有傷著也會痛的。」
「是嗎?」江仲景觀察著她的小腳,換了一處位置,又按了下去。
「呀!疼!」沈洛著急忙慌地拍開他的手,「別按了。」
江仲景嘆了口氣,接過孫嬤嬤找來的藥水給她塗抹上,沈洛看著自己可憐兮兮的小腳,老不高興了,「我是不是不能出去看燈了?」
江仲景給她抹好藥,說:「今晚就先歇在這吧,我讓他們去把東西拿上來,別下去了。」
沈洛「哦」了一聲,耷拉著腦袋,失落極了。
師父端了清水進來,江仲景淨過手,取了乾淨的帕子擦了擦,對沈洛說:「你在這坐著,不要亂跑,我出去給母親供奉長明燈。」說完,他等了好一會,才見沈洛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
他出去後,沈洛歪倒在炕上,嘴裡喃喃道:「時運不濟啊。」
孫嬤嬤從師父那要了乾淨的被褥過來,鋪在炕上,說:「這屋裡沒有地龍,入夜了會很冷,奴婢再去借兩床被褥過來。」她瞧著沒了精神氣的夫人,淺笑著說道:「奴婢瞧著,二爺對夫人是越發上心了,那些不必要的事情,夫人就不要總是去想了。」
沈洛不置一語。江仲景很快就回來了,沈洛一坐起身,就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二爺。」沈洛身子一晃,下意識圈住他的脖頸,有幾分羞赧,他這是要做什麼?
江仲景沉默地把她抱出了禪房裡,來到供奉長明燈的廳堂里,外頭雪已經停了,他把她放到窗沿上坐著,腳底懸空。
「二爺!」沈洛嚇了一跳,回身緊緊摟著他的脖子不放,閉著眼不敢轉頭。
「你不是想看燈嗎?這兒風景很好。」江仲景溫言安撫道,「我從後面抱著你呢,怕什麼?」
沈洛撇撇嘴,若不是他語氣誠懇,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嚇唬她,「我不要,嚇都嚇死人了。」
江仲景卻是不肯的,「你膽子這樣小可怎麼是好,就當陪我看了,你又不能站,只能坐這了,安靜一會吧。」
他的聲音很溫柔,像在給她順毛。沈洛埋在他肩頭思慮了片刻,還是決定相信他,緩緩轉過頭,一手扶著窗沿,不忘提醒道:「那你抱緊點。」她還沒有活夠呢,要真摔死在這,也太丟人了。
江仲景輕輕應了一聲,雙臂傳過她的腰肢從後頭摟著她,臉頰就貼在她的肩頭。
坐穩當以後,沈洛發現,這兒的風景確實挺不錯的,不僅能將寶林寺其他幾座大殿盡收眼底,還能看到不遠處的香葉山,風景美不勝收。
就是有點冷。
「二爺。」
「嗯?」
「我父親......」
冷風颳過她的臉頰,刺骨又爽快的感覺直達心底,她翕了翕唇,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或許,她根本就沒有那麼想要一個答案,因為不論如何,她知道自己最終還是會相信他的,就像父親當初相信了他的判斷,義無反顧的帶兵出征一樣。
她既想清楚了要好好和他過日子,就不該再猜疑太多。
「你父親的死有我的責任。」江仲景等了很久沒有等來她的話,一陣欣慰,她不再是那個遇事衝動的小女孩了,可他覺得自己應該給她一個解釋,老侯爺死了,他比任何人都自責,他不能逃避這份責任,「我真的沒有想到會這樣......」
沈洛偏頭看了他一眼,問道:「我剛才碰見淮陰侯和他的新夫人了,她說她認識你?」
江仲景神情複雜,「嗯」了一聲,說:「很久以前見過......我不太喜歡她,你以後不要見她了,好嗎?」
這話說的有些奇怪,她們今日頭一次碰見,又不是她主動去找的,不過他倒是難得用這種哄孩子的語氣要求她做什麼,她心裡舒服,也就沒有計較太多,乖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