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喬月

  沈洛哪會信他，正想行禮告退，卻見淮陰侯和那婦人說了什麼，而後便轉身離開了。

  那婦人目送走了淮陰侯，淺笑著對沈洛說：「上回我與侯爺大婚，未見到江夫人，沒想到，今日竟在此地碰見了，真是緣分。」

  沈洛一愣，此人就是淮陰侯夫人？她先前聽說他娶續弦，還以為他又禍害了哪個年輕的小姑娘，真沒想到，這男人的口味還挺多變的。

  「我叫喬月，你叫我小喬就可以了，我能叫你洛洛嗎？」

  女人的聲音特別甜美，與她成熟嬌媚的長相尤為不符，聽得沈洛有種怪異的違和感。

  「侯夫人客氣了，我與夫人初次見面，夫人還是喚我江夫人便好。」

  被直白的拒絕了，喬月卻絲毫沒有覺得意外，或是羞赧，面上依舊帶著嬌柔的笑容，對沈洛說：「江夫人怎這般拘束，我與江首輔可是舊識。」

  這倒令沈洛有些意外，江仲景之前認識她？可他們大婚之時，為何卻沒有請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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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夫人認識我夫君？」

  說到江仲景，喬月的笑容愈發燦爛了，說：「豈止是認識，江首輔還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他呢。」

  沈洛聞言，詫異不已，看來這位侯夫人的年紀，比看上去還要大一些。只是江仲景小的時候是在鄉下長大的，這位侯夫人看著氣度不凡，究竟是什麼來歷，會與江家有來往？

  孫嬤嬤始終都很警惕，不大放心這位看起來有些奇怪的侯夫人，低聲對沈洛說：「夫人，我們該回去了，不然一會二爺該來催了。」

  「江首輔也來了？」沈洛還未說話，喬月忽然問道，十分感興趣的樣子。

  沈洛回道：「是的，今日與夫君受母親之託，前來寶林寺上香，侯夫人若無事，我就先回去了。」

  喬月輕輕一笑，說：「我聽說，家父喪期一過，夫人便與江首輔成了婚，你們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沈洛就是再傻，也聽的出來喬月話中嘲諷的意味，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這個女人了，並不打算搭理她，逕自準備離開，「不勞侯夫人關心。」

  喬月一雙媚眼盯著沈洛年輕美麗的臉蛋，斂起了笑，說：「夫人這般迫不及待的嫁給江首輔，可有想過亡父的感受？」

  沈洛停住了腳步，淡淡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就是好奇罷了，當年江首輔力排眾議得來的那一場損失慘重的戰役，不知事後，可曾有後悔。」

  沈洛一怔，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她，說不出話來。她說的是真的？父親遠赴漠北的那一戰，是江仲景力排眾議得來的？她怎麼從來沒有聽他說過？

  喬月惋惜道：「你父親是個英雄，可那些坐在官署中，高高在上指點江山的文臣卻不曾考慮過將士的安危，只想著事成之後能從中牟利。沈洛，他為自己的自負負責的方式，就是娶了你，給你一份安穩的生活，你能接受嗎？」

  沈洛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該相信這個女人，可內心卻依舊震驚不已，有些緩不過神來，一直以來，她都被保護的太好，她認為父親的死雖是個意外，但卻是戰爭中不可避免的。父親在她心目中永遠都是個大英雄，可現在卻有人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因為某個掌權者的自負，才導致了將士不必要的犧牲。

  她心神恍惚地回到禪房，江仲景以手扶額，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她緩步走過去坐下，把手放在火爐上暖暖，目光不住地在江仲景的臉上流轉。

  孫嬤嬤倒了熱茶進來，見夫人心神不寧的，擔心她受了方才淮陰侯夫人的話的影響，輕聲勸慰道：「夫人，那女人奴婢瞧著不是個面善的，您可別輕信了她。」若真和江二爺起了芥蒂，可就正中某些人下懷了。

  沈洛握著茶杯，沉默地思考著，「我知道，嬤嬤放心吧。」即使江仲景不是她的丈夫，他的人品，她還是信的過的，只是事關父親，她總忍不住要多想。

  孫嬤嬤說：「奴婢方才去小廚房，師父說早上磨了壺豆漿，夫人可想喝一碗？」

  沈洛點點頭，說：「去吧。」

  槅扇輕輕開啟又合上了，鑽進來一股冷風，江仲景緩緩睜開了眼，沈洛見他忽然就醒了，莫名有些心虛，許是剛剛才想過他的不好，這會就不怎麼敢直視他的眼睛。

  「你去哪了？」

  沈洛說：「我去後山的梅林走了一會。」她頓了頓，又說，「二爺可要進去歇會？」

  裡間有炕可以躺著，還有乾淨的被褥，比坐著睡舒服。

  「不了。」江仲景慵懶地轉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目光落在了沈洛手裡的茶杯上，沈洛會意，忙給他倒了一杯茶遞到他手中。

  江仲景接過茶杯抿了一口，問：「見到誰了？」

  原來他都聽見了......也好，沈洛本也沒打算瞞著他，回道：「淮陰侯和他的夫人。」

  江仲景面色僵了一瞬，隨即恢復如常，轉動著手裡的佛珠，什麼也不打算問。

  沈洛心裡有可多疑惑，正想開口問，他卻站起身說道：「走吧。」

  「去哪？」沈洛沒反應過來。

  「去爬燈樓啊。」江仲景接過江臨遞過來斗篷，沈洛這才發現，他穿的是她給他做的那件竹紋斗篷。

  她還以為他不喜歡呢。

  「我以為，等天黑了才去呢。」青天白日的時候，燈樓自是一盞燈都不會點，到了晚上，燈火輝煌，一定很好看。

  江仲景一本正經地說：「就你這小身板，等你爬到最高層，天差不多也就黑了。」

  沈洛莫名其妙胸口就挨了一刀子，原來他是這樣想的，她是不是還得謝謝他如此善解人意呢？

  江仲景最喜歡看沈洛吃癟的樣子了，特別好玩，不由彎唇一笑。

  今天的天氣屬實不大好，他們撐著傘跟著知客師父走到一半時，已是灰雲壓頂，風雪越來越大。等到了燈樓底下時，沈洛身上的斗篷已經濕了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