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面紗

  江仲景一臉茫然地看著床上的沈洛，他這是養了個小姑奶奶嗎？算了，但願她在發現自己耍了她之後能看在這份上不要到母親跟前告狀。不過，這小傻瓜大概是發現不了了。

  江仲景換了官服準備出門去官署，正巧碰上了取藥回來的孫嬤嬤，就叮囑道：「夫人睡下了，一會再給她擦藥吧。」

  孫嬤嬤看了一眼手中的藥瓶，點了點頭，神色古怪。

  「怎麼了？」江仲景負手而立，莫名有些心虛。

  孫嬤嬤面色猶豫，躊躇了半響，吱吱唔唔地：「二爺，您為何......為何......」為何這樣捉弄她們家姑娘，就因為她們家姑娘傻嗎？哪有紅疹能三五天就消除的？少則不得花上大半個月，這江二爺真是把夫人當小孩子作弄了。

  江仲景板起臉，說：「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我是在教她識別好壞，又不會害她。嬤嬤不必過多擔心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讓她不要多管閒事了，只是孫嬤嬤實在想不明白，二爺這麼費盡心思是為了什麼？還特地買通徐太醫，難道就是想看她們夫人出醜？這......這未免也太惡趣味了吧？

  沈洛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她坐起身，朝門口喊道：「嬤嬤。」

  孫嬤嬤很快就進來了，瞧見夫人睡在床上，還有些驚訝，她遞過手中的藥瓶，問道：「夫人，二爺同意您到床上睡了？」

  

  「是啊。」沈洛接過藥瓶，拔開蓋子聞了聞，是清爽的薄荷香氣，「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就忽然同意了，大概是良心發現了吧。」

  雖然沈洛並不曾期盼能與江仲景有什麼實質性的發展，但夫妻之間總是分床睡，總歸是不像樣子。

  孫嬤嬤看著沈洛一大片一大片地往身上塗抹膏藥，想到某些事，表情變的複雜起來，難不成，這就是江二爺的某種情趣？這江二爺表面上看上去一本正經的，是個成熟可靠的，暗地裡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不過兩人能睡到一塊，也算是邁出了一大步了。她還是不把這些「紅點點」的真相告訴夫人好了，委屈些就委屈些，夫妻之間，和睦才是最重要的。

  等到日落時分，江仲景從官署里出來，伴著夕陽的光走下玉石台階，幕僚羅晉上前給他披上披風。

  江仲景邊繫著系帶，囑咐道：「二十五是陛下的壽辰，記得提前備好禮送進宮裡去。」

  羅晉不由問道：「二爺，您不和二夫人一起備禮嗎？」參加皇帝壽宴，應當是夫妻兩個一同出席，禮也是備同一份，往年二爺沒有夫人，都是一個人去的，少不了被同僚圍著調侃何時成婚。今年可不同了，他們二爺終於不用一個人孤零零的了。

  江仲景愣了片刻，說：「差點忘了，那賀禮就交給夫人去辦吧，你們不用管了。」從前陛下和太后祝壽，準備賀禮這種事江二爺都是交給羅晉去做的，現在有了沈洛，總得給她找點事情做才是，別讓她成天除了吃就是睡。

  坐上轎子，江仲景閉眼靠在轎椅上，處理了一天的公務，實在是很疲憊了，可有些事沒有處理完，休息的也不安心。他掀開窗簾，對跟在外面的江臨說：「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江臨回道：「老夫人壽宴時送來的那幾瓶鳳仙花露的確是淮陰侯府出來的，不過，屬下查到了侯府的下人，據說準備壽禮的，並非是侯爺，而是侯爺前陣子娶的新夫人。」

  新夫人？江仲景一怔，蹙眉思索著，「淮陰侯何時娶的續弦？」

  江臨說：「就是月初的時候，侯府曾給夫人送過請帖，不過被夫人回絕了。」江二爺甚少參加這種婚宴，侯府直接把帖子送到二夫人那去也正常，只是看二爺的樣子，夫人似乎沒有向他提起過這件事。

  想到沈洛，一種不安湧上了江仲景的心頭，「還有別的嗎？」

  江臨面露猶豫之色：「有倒是有，只是......您曾說過，不想再聽到那個人的消息。」

  江仲景面色沉重，長舒了一口氣，淡淡地說：「說吧。」某些人都舞到他面前來了，沒什麼可再避免的了。

  江臨說：「屬下聽說，侯爺大婚當日，江子峋在宴上喝醉大鬧了一場。」說完，他不敢抬頭，卻忍不住抬眸悄悄去看江二爺的表情，沒有他想像中的怒氣，只有毫不掩飾的淡漠。他不知道江二爺把這些情緒都積壓在心裡許多年，等抒發出來的那一日，會是如何的可怖。

  「知道了。」江仲景說完這一句話，就放下了帘子，重新靠回在轎壁上，閉目養神。

  回到竹意堂時，沈洛正坐在羅漢床邊繡她的斗篷，下半張臉還帶著一塊紫色的面紗。

  「屋裡還燒著炭火呢，你這樣不悶哪？」江仲景走過去坐下，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抿了一口，「在自己家裡戴塊面紗給誰看呢？又不出門。」

  沈洛低頭認真繡著竹葉，說：「二爺，您不懂，只要屋裡還有一個活人在，妾身就不能露出醜陋的那一面。」

  江仲景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嘲諷道：「你這叫掩耳盜鈴。」

  沈洛努了努嘴，繼續繡著斗篷，不欲理會他。

  江仲景想到江臨的話，問道：「月初的時候，淮陰侯府可曾給你送過請帖？」

  沈洛一怔，他問這個做什麼？她點點頭，說：「送過。怎麼了？」涉及到淮陰侯的事，沈洛總是比較敏感，畢竟當初還在武寧侯府時，發生過那樣的事......江仲允清楚她嫁過來是為了躲避什麼的，江仲景大致也是知道的。

  沈洛有些擔心，他該不會覺得自己和淮陰侯還有聯繫吧？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因為他們沒有邀請二爺，請帖上只寫了我一個人的名字。」沈洛還待字閨中時，淮陰侯就給她送過不少出席宴會的請帖，她自然是不可能去的，所以上次也一樣，看都不看就給丟一邊了，沒怎麼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