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誰讓你們這樣亂來的

  於是，在馬輝說出那番狠話後，除了大分頭外，其他幾位員工紛紛改口點頭，一窩蜂地往隔壁川菜館涌去。瞬間，只剩下大分頭在原地不知所措：「這幫鱉孫，怎麼就跑了，真不仗義！」

  馬輝見此情景，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隨後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從容道：「所以你還是決定要出去喝酒瀟灑了？這樣吧，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跟上他們，準備開會；一個是你繼續保留你原來的想法，而我現在就能給你結工資，你給我立馬走人。」

  「你…我……」大分頭憋得臉上紅一陣紫一陣，語氣里也已經沒有了之前囂張的氣焰。

  本來，他就是看在這群哥們和自己關係鐵，頭一個站出來反對馬輝，給馬輝來個下馬威也會有一呼百應之勢。豈料，馬輝短短几句話，就讓這群人乖乖就範了。大分頭頓時傻眼了。

  他嘴上雖犯渾，心裡可十分清楚。馬輝明面上是給了他兩條選擇，實際上是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但凡他現在選擇去隔壁等著開會，自己還可以在這好好工作掙錢，可面子上就掛不住了。

  

  是保住面子還是保住工作。大分頭一時糾結了起來。

  這工作可是自己舅舅好不容易找到的，並且老爹也已放出狠話，如果這次他再不好好工作，又跑去和那些遊手好閒的無業游民在街上亂混亂逛，老爹可是真的會把自己掃地出門。

  想到這，大分頭頓時如霜打地焉茄子般夾著尾巴默默地溜到了隔壁川菜館。

  待大分頭走後，陳豫魯一臉詫異地上下打量起了馬輝道：「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小馬麼？怎麼感覺你考察一圈回來後，身上沾染了不少官架子？以往我可沒見過你這麼說話的。你現在這模樣，和經委那個老肖頭不相上下。」

  「陳叔您這是在挖苦我麼？」馬輝打趣道，隨即無可奈何地攤了攤手，「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果今天放跑了他們，以後他們在工作上也不會上心了。那我們的川菜館怎麼發展起來？再說了，咱給他們開了40塊錢的高薪，他們既然拿了這份錢，就得在工作時間好好的工作，不然我們不是養了幾個懶漢麼？」

  「說的也是，小馬，還是你有經驗。」陳豫魯訥訥地搓著手道，「剛剛是叔倔脾氣上來了，叔向你道歉，你這會我也能旁聽吧？」

  「當然。」馬輝笑道。

  在開會前，馬輝先來到了川菜館的後廚，視察了一圈後廚的環境。當然，有韓香玲這位女強人坐鎮，川菜館的後廚環境自然是挑不出什麼問題來。相比於隔壁團結麵館的後廚，這裡的環境讓人舒服多了。

  即使是沒有顧客，韓香玲也會按照飯店衛生標準來清理後廚，最後的效果往往又是比標準要更完美幾分。一圈看下來，馬輝內心裡滿是對韓香玲的稱讚之詞。

  後廚讓馬輝很滿意，就是不知道歸那些服務員管理的大廳，狀況又是如何？馬輝好奇地拉開了後廚的門。

  頓時，一屋子的煙氣和酒氣夾雜著不知是誰的腳臭味，熏得馬輝連連作嘔。

  馬輝捂著鼻子打量著圍坐在大廳中央那張最大的桌子邊的眾人，憤憤道：「你們都在幹嘛呢！」他不敢相信，自己讓這群人來這裡等待開會，而這群人卻悠閒地抽著旱菸，喝著酒吹著牛，其中有幾人甚至赤腳搭在椅子上，用空出來的那隻手不停搓著自己的腳丫子。

  而那張本來精緻漂亮的圓桌子上面，喝剩的酒瓶子被隨意擺放著，吃過的瓜子花生皮堆成了小山高，更有幾隻蒼蠅圍著幾隻用過的碗筷嗡嗡直飛。

  顯然，這桌子肯定不是今天才搞成這樣的。

  這樣的場景，讓馬輝誤以為自己走進了哪間棋牌室而不是飯店裡。

  眾人聽到馬輝的聲音後，紛紛裝模作樣地掐滅了手裡的煙，把沒喝完的酒胡亂塞在桌子下，那幾位摳腳大漢也停止了摳腳行為，半踩著鞋子，跟著眾人收拾著桌子。

  馬輝是又好氣又好笑，便走上前去，調侃著幾人：「喲，哥幾個挺會享受的啊，這小啤酒喝的，小瓜子嗑的，土煙抽著，舒服不？」

  眾人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紛紛從兜里掏出煙盒來：

  「來，馬哥您抽菸。」

  「馬哥來搞根煙。」

  馬輝嫌棄地揮開眾人遞煙的手：「我不抽，以後在飯店範圍內，一律不得抽菸。還有這酒怎麼回事？」馬輝指了指離自己最近的酒。

  這酒是小瓶裝的「藍島啤酒」，一瓶進貨價都得七毛。馬輝清楚地記得，飯店的進貨單上就有這牌子的酒。這群人莫不是把飯店的酒拿過來喝了？

  「這是咱飯店的酒麼？」

  依舊是沒有一個人敢接話。

  馬輝目光快速掃過眾人，餘光瞥見那大分頭的腳正在微微移動著，似乎是在踢什麼東西。

  忽然間，一聲清脆的「噼啪」聲自大分頭腳邊響起。

  「搞什麼東西？」馬輝嘟囔著走過去，赫然看見大分頭腳邊直挺挺地躺著一瓶沒蓋上蓋子的「洋河大麯」。此時，玻璃瓶里剩餘的酒正順著瓶口緩緩溜到外邊。

  而在桌子底下，還有三瓶已經空著的「洋河大麯」。

  「我去！」馬輝頓覺頭皮發麻，怒罵道，「這玩意一瓶十塊錢，你們竟然自己喝了！一群敗家玩意，你們留在這能幹嘛！」

  其中一位年紀尚小，約莫20左右的年輕人見馬輝生了如此大火，害怕自己工作不保，當即可憐巴巴道：「馬哥，我們不懂規矩……」

  「馬哥，我們再不敢了，這……」其他人見狀，紛紛也低頭道歉著。

  而大分頭見道歉已經不管用了，當即帶頭認真收拾起了餐桌。眾人見狀，也都紛紛行動起來。

  稍後走進來的陳豫魯望見馬輝站在一旁一語不發，而幾位小年輕正在打掃著桌子，陳豫魯於是和事佬般的打取道：「小馬，你可得消消氣，這也不能怪他們。這幾天店裡沒客人，大家在這呆的也確實難受。」

  「所以，陳叔，這事是您允許的？」馬輝挑了挑眉。

  「額…不是，這……」陳豫魯一時語塞，而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確實是我允許的，但我可沒讓他們這麼亂來啊。」

  陳豫魯隨即呵斥著眾人：「都麻利點的，誰讓你們這麼亂來的，給你們開高工資，可不是讓你們在這度假來的。要度假滾回自己家度假去！」

  忙碌的服務員聽到這話，忙得愈加利索。兩三分鐘後，圓桌子一改之前的邋遢貌，勉強是可以坐人了。

  「馬哥，請坐！」大分頭恭敬地指著主位道。

  馬輝剛想落座，忽然想起之前坐在這椅子上的年輕人，正是把腳搭在這椅子上，旁若無人地摳起了腳。一想到這，馬輝就忍不住犯噁心，乾脆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

  跟著馬輝過來的陳豫魯，不偏不倚地剛好坐到了摳腳椅上。

  馬輝本打算提醒他，哪知陳豫魯一屁股坐了上去，還來回磨蹭了幾下，馬輝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待眾人坐定後，馬輝再度環視了一圈眾人，忽然發現不見韓香玲的蹤跡，便隨口問道：「小韓同志在哪？怎麼沒見到她？」

  「韓姐好像在樓上包廂。要我叫下來麼。」坐在馬輝對面，一個身材稍胖的男人說道。

  「算了吧，一會我會單獨和她說的。」馬輝搖頭道，「我還不知道各位的名字。我先來個自我介紹吧，想必你們也知道我。我是烏市飯店的二灶頭馬輝，同時也是本川菜館的總經理。前段時間我不在，是因為受商業局李成敏主任舉薦，由省經委任命赴疆南考察。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與你們見面，本人深感抱歉。」

  眾人一聽，皆倒吸了一口涼氣。馬輝這段自我介紹，分明是表明自己有官方背景。而他末尾的那句話，哪會是真的因為這事感到抱歉，恐怕還有別的什麼原因。

  但眾人猜測歸猜測，這自我介紹環節是免不了的。

  大分頭自稱叫文釋軍，那位身材稍胖的男青年名為寧陽，最年輕的小個子男青年名叫趙鑫。依次往下的三個男青年是三胞胎兄弟，大哥名叫林健兵，老二名為林健農，老三名為林健工，不知是不是他們的父親在取名時，想到了「工農兵」這一名詞。

  這六個年輕人在來飯店打工前，就已經相識，早先均是附近村鎮留守在家的務農青年，因為好奇大城市的繁華以及聽說了在烏市打工的親戚的一番「大城市遍地都是機會，隨便抓到一個都能一夜暴富」這樣令人心動不已的說辭。於是這幾人於三年前結伴前來投靠各自在烏市生活的親戚。

  不過，現實終究是現實，這六人在嘗試了各種繁雜且無趣的工作後，發現情況並不是他們想像的那樣，便對工作產生了厭惡之心。

  遂靠著積攢下來的一點點錢，學著城裡的部分待業青年，遊蕩在烏市的街頭巷尾。錢花光了就去尋一份短工，幹上一段時間後繼續重複之前的遊蕩生活，最終落得個裡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