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羨慕且無奈

  開辦培訓班的事情就此打住，李成敏又詢問了馬輝別的一些事情，包括在疆南地區的所見所聞，對疆南地區經濟發展的看法。

  並且著重詢問了馬輝在考察前兩人的交談中，馬輝提到的關於建立疆省餐飲產業鏈的問題。但是馬輝回答得很牽強。

  因為他還沒有考慮到這些事。

  李成敏看出了馬輝的為難，索性轉移了話題，笑道：「聽說你們飯店面臨著很嚴重的生存危機，發生了什麼事情？」

  馬輝搖搖頭，嘆道：「我也不清楚，昨晚回來後和艾總簡單聊了幾句，也沒聽出個所以然。我想，恐怕是因為前段時間，我們飯店主要員工集體出去收集食材造成的飯店體系運轉艱難。這幾天我們飯店除了玉蘇普外，基本都回來了，應該很快就能回到正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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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既然你們飯店還有一堆事在等著你解決，我就不留你了，這幾份考察報告，我會幫你轉交給經委的。」李成敏取過馬輝手裡剩下的幾頁考察報告，摞在了一起。

  「那就麻煩李主任了。」馬輝笑道。

  因為馬輝接下來是打算先去遠在南湖街道的川菜館和團結麵館了解情況，李成敏非常客氣地派了輛局裡的專車，將馬輝直接載去南湖街道。

  到達目的地後，馬輝謝過司機便下了車，直奔團結麵館而去。

  「我來了，陳師傅，小韓同志。」馬輝還未踏進麵館大門，遠遠地便喊了一嗓子。

  然而，並沒有人回應他。

  馬輝疑惑著，邁進麵館後廚，卻見後廚空蕩蕩的。灶台上一口老鍋里正煮著熱水，鍋蓋斜蓋在鍋沿上，順著騰騰熱氣一下又一下無力地抖動著，而用過的碗筷炒勺等物件則隨意擺在灶台周邊，一副還未來得及收拾的樣子。

  「陳師傅，你在麼？」馬輝又喊了一聲，依舊沒有人回應。

  想到昨晚艾力說的用水問題，馬輝瞥見一旁的自來水管，嘗試著扭動了幾下水龍頭。果真如艾力所說，水龍頭半天也沒有流出一滴水。

  「所以，他們這幾天從哪打的水……」馬輝正呢喃著，忽然聽見門口傳來一陣騷動。馬輝聞聲探頭，望見陳豫魯正挎著扁擔，挑著兩桶水。

  後邊跟著的韓香玲正艱難地提著手裡的木桶。而稍後進來的幾位陌生人，手裡同樣也拎著各式不一的水桶。

  馬輝見狀，一邊詢問一邊接過韓香玲手裡的木桶，道：「我的天，你們這幾天都是去挑水用？」

  「那不是，老娘我這可是頭一回打水做菜。」韓香玲扶著自己的腰，氣憤不已，「也不知道要斷多久。我們這幾天都是跑老遠，去隔壁工廠大院門口的水管里接水回來做菜。」

  後邊跟上來的幾位員工也是累得著不住，其中一位身材消瘦的年輕小伙甚至直接坐在了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馬輝見這場景，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於是客套了一句：「大家好好休息，我來想想辦法。」便回到了後廚找到陳豫魯，開門見山道：「陳叔，這斷水要多久？街道辦那邊給准信了不？」

  「給了，就說至少要半個多月。現在才一周不到，往後有得熬了。罷了罷了，反正這些天也沒什麼顧客。」陳豫魯的語氣里明顯帶著破罐子破摔的態度。

  「也不能這麼說吧，陳叔，這顧客有時候就這樣，時多時少。您也不可能上大街用繩子把路人綁進來，強迫他們消費吧？」馬輝打趣道，想要以此緩和一下氣氛。

  「我倒不是因為這個生氣。我是恨這水。」陳豫魯將灶台上的水倒進暖瓶後，又從剛打來的水桶里舀出一大勺，倒進原先的鍋中，重新架在了灶火上。這才繼續道：「我們飯店沒有水，或者說整條街都沒有水，但你知道有個地方它就偏偏有水不？」

  「有個地方？」馬輝一愣，「不就是隔壁工廠嘛。這工廠原先是紡織廠，人家有自己專門的水管子，這沒有問題吧？」

  「我不是說那地方。」陳豫魯一瞪眼，「我是說街頭那家西餐廳，人家是這條街唯一不斷水的地方！不僅不斷水，供電，宣傳，食材來源都是特別的」

  「還有這種事？」馬輝詫異，忽然想起，這在八九十年代確實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正如之前馬輝所預料的，各地為了留住外資，都會想方設法地搞出一些所謂的「超國民待遇」。

  那家西餐廳的背後肯定是某個西方食品公司，所以從審批到正式開門營業的時間會這麼短。同樣，這也就能解釋，為何整條街斷水，那家店也不可能斷水。

  「那不是，自打那家店開門後，我們就沒有一點好心情！」走進來的韓香玲聽到這，譏諷道。

  「也沒有那麼嚴重，大家不過是圖個新鮮。話說，我怎麼沒看見什麼西餐廳？在東街口？」馬輝想起自己是從西街口進來的，一路走來也不見有什麼西餐廳，照例是幾棟家屬樓。

  「東街口過去走一兩百米你就看見了。」韓香玲解釋道，語氣里滿是羨慕之味，「正好在二道橋，國際大巴扎交叉點！這店面地址太哇塞了！」

  馬輝聽到這，迅速定位了那家店的店址。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家店原址可不就是當年聽街道辦一個工作人員提到的，那什麼不可挪用的大樓麼。

  好傢夥！占地共五千平米的三層樓！馬輝想到這，內心裡也升起了一絲羨慕味。到底是外資飯店，就是豪橫！

  雖然馬輝心裡是這麼想的，但嘴上還是安慰眾人道：「他們有他們的好，但西餐廳這東西吧，真就是一個時效性，過了這時效性，他們的客流量就和我們的差不多了。大家放心，不出半個月，我們還能恢復到之前那樣。」

  然而馬輝的話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興許是這幾天勞累打水外加顧客的流失，早已把他們的信心狠狠丟在了地上，又被這西餐廳的一雙大腳反覆蹂躪了數遍。

  馬輝有些尷尬，只好轉移了個話題，問陳豫魯道：「陳娟不在麼？一早上沒看見她。」

  「她出去玩去了。對了，她帶回來的烤魚什麼的，我都交給艾總，放進烏市飯店的倉庫了。」陳豫魯嘟囔道。待這鍋熱水煮沸後，陳豫魯將其倒入暖瓶里，就此熄了灶火，自嘲道，「好嘞，今天的工作又忙完了。小馬，咱也別在這傻站著了，出去透透氣去。」

  陳豫魯說罷，轉身對大廳里的幾個服務員喊道，「夥計們，今天上午打樣咯。都回去歇息吧！下午有事沒事過來看看就行！」

  那幾位服務員似乎就在等陳豫魯這句話，紛紛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準備各回各家。

  突然，一道洪亮的聲音自眾人身後響起：「各位請留步，在你們回去前，我想先來開個小會！」

  眾人紛紛扭頭，就連剛邁出後廚的陳豫魯也猛地回頭，不可思議地望著馬輝，繼而無奈道：「都這個點了，也沒客人光顧，開什麼會嘛。來，叔請你去外邊吃飯去！」

  馬輝搖搖頭，尖銳地反駁著陳豫魯：「沒客人就能休息了？您當年在招待所工作的時候艾總沒說打烊前，就能外出玩了？」

  「那都是老黃曆了，翻這個幹嘛，走走走，我們是開飯店的又不是開飯局的。哪有開會的道理？」陳豫魯反唇相譏道。

  馬輝知道陳豫魯這會兒是倔勁上來了，乾脆不理他，視線繞過陳豫魯望向後邊的幾位服務員，沖他們說道：「陳叔是麵館的老闆，我不能干涉他做事，但你們是川菜館的雇員，歸我管。現在，所有人，全部去隔壁！」

  那幾位服務員聽到此話，當場就不樂意了，其中一位梳著時下流行的大分頭的年輕人當即咄咄逼人道：「你算老幾？我們是陳叔招進來的，只聽陳叔的話，既然陳叔說下班了，那就是下班了。反正現在沒有客人，咱哥幾個出去喝個小酒，吹個牛咋地了？你趁早別在這礙我們的好事！」

  馬輝看著對方一副你能把我怎麼樣的態度。不由眉頭一皺，怒道：「你大可以出去喝酒吹牛，我不管你，但是呢，你只要出去了，就別再回來了，我直接給你發工資讓你捲鋪蓋走人。」馬輝說罷，又看向其他人，「你們也是一樣的。反正這年頭，社會上到處都是待業青年，我也不愁找不到工人。」

  其他幾位服務員本來也和這大分頭有一樣的想法，畢竟此前誰也沒見過馬輝，只聽說過他是川菜館的實際經理。可今天見到的卻是一個長相稚嫩，目測與他們幾人年紀相當的小青年。於是，同為小青年的他們內心也就對馬輝產生了些許輕蔑與不服。

  只是，正如馬輝最後那句所言。現在社會上到處都是待業青年，企事業單位的門檻又如此之高，各單位即使是招收臨時工，也只招零星的幾個名額。而僅僅就是這些名額，也很快會被關係戶所想瓜分。

  現在的年輕人想找一份工作實在太難了！

  並且，他們多少又都是經親朋好友介紹才識得陳豫魯，繼而知曉了團結川菜館招工的信息。如今當著陳豫魯的面，他們不願也不敢搞出什麼么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