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筆交易

  他跑了很久，終於跑不動了，氣喘吁吁地癱坐在地上。

  在黑暗中，前面卻突然有光亮一閃而過。

  少年辛執離坐起身來，仔細瞧著四周的黑暗，他猜想莫非是太過想念光亮，產生的幻覺？

  可是光亮又再次閃了過去，他望向了遠處，這時候卻感到脖子附近呼出了一口氣息。

  少年辛執離轉過身去，一張人臉近在咫尺，那張慘白的臉上，嘴巴微張著，血液從他嘴角滴落著。

  他嚇得大叫一聲，黑暗裡顯露出來一個模糊的輪廓，微光從那張臉開始向外擴展，連接他腦袋的卻是一匹馬的身子。

  身下白骨嶙峋，那半人半馬瘮人地笑著，朝他靠近。

  在他的獠牙距離他的臉只有半根手指的距離時，辛執離喃喃地說了一句：「神，神山男巫……」

  半人半馬停了下來，他往辛執離身上嗅了嗅，一絲白色的煙氣從少年辛執離的額頭上升起，被他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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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山男巫，一種半人半馬的神。

  在木國，大多數人都信奉青龍神，但是一些部落里卻信奉他們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傳說里的生物或者神。這些神或者生物更多是以邪惡著名。

  神山男巫，便是屬於鮮少聽聞的一種惡神。

  他之所以認得，是因為他的母親原本是來自某個遙遠的部落，父親在黑森林打獵時，認識了母親。於是將母親娶為領主夫人。

  母親的身世也成為很多人詬病和私底下議論的事情，所以才給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機。

  母親嫁到黑木領地，本該和其他人一樣信奉青龍神，可是只有他知道，母親一直瞞著所有人，偷偷設立祭壇供奉她從小信奉的神山男巫。母親生前只把這個秘密告訴他，甚至連父親都不知道。

  母親是在他四歲時因病去世，可是那時候他還很小，長大後，回想起小時候很多的事情，都覺得很是蹊蹺。

  雖然父親下了禁令，可是他仍然有一回模糊聽見有個下人說起，他的母親是怪物，而且是被他父親親手殺死的。

  後來他詢問哥哥這件事，哥哥卻不相信，他想找到那個下人來證明自己沒有撒謊，可是那個下人居然消失不見了，其他下人也說根本沒有見過他說的這樣的人，就好像從來沒有這個人一樣。

  他一度快要忘記這件事，只是長久的時間和回溯的記憶力，讓他逐漸明白了，那個人的確存在，只是他的身邊都是哥哥設計好的陷阱。

  如今當他叫出這位神的名字時，半人半馬也嗅出他母親留給他的護佑詞。對於這些只有很少人供奉的惡神，沒有人能夠確定，他們是否存在，又是否會保佑他們亦或是被厄運纏上。

  而神山男巫的方式，是以賜予信奉者厄運，但是護佑他們所希望保護的人。

  母親的死雖然是哥哥他們的謀劃，但也是厄運的一種，而他一直都能從各種厄運里活下來，也有著被護佑的一部分。

  不過這種護佑並非是一輩子，神山男巫不管怎麼說都是惡神，以代價換取報酬，現在辛執離被當做祭品獻給他，他給予獻祭者厄運但是得護佑他們想要保護的人，而辛執離是這筆交易中代價的一部分。

  如果他遵守與他母親的那個交易，就必須護佑他，而遵從現在這筆交易，就必須接受祭品吃了他。

  在這種情況下，神山男巫會選擇放過他，但是從此與母親的那筆交易就算完成了。神山男巫吃下母親給兒子的護佑詞，當做祭品，而現在的這筆交易也就被接受了。

  「你的母親供奉我多年，我與她達成交易，護佑你無性命之憂。今日你成為祭品，我以吃下護佑詞代替吃下你，從今往後，你的生死全在你自己手裡了。」神山男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少年辛執離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逐漸亮起的山洞。

  「不，等一下！」他喊道，「即使我現在出去，也活不下去，你把我吃了吧。」

  山洞裡的時間仿佛停滯了一般，逐漸褪去的黑暗也像是卡在忽明忽暗的地方。

  「我，我要把我自己獻祭給你。」少年辛執離想起了母親，離開這裡，或許還沒走出多遠，他就會被野獸吃下，倒不如讓母親所信奉的神將他帶走。

  少年辛執離的話似乎令神山男巫陷入了某種自相矛盾中。

  原本已經完成的兩個交易，卻因為他的一句話而無法成立。

  「我無法接受你的獻祭。」神山男巫說道，「你走吧。」

  「為什麼？」少年辛執離有些愕然。

  「如果我吃了你，就會違背與你母親的交易。再者你獻祭自己，可是你的內心卻沒有想要保護的人，我吃了祭品，也沒有可以賜予厄運的信奉者，無論怎麼想，這個交易都不成立。」神山男巫解釋道，然後他突然想起什麼，說道：「除非你接受厄運的詛咒，我可以護佑你，但是你得付出作為祭品的代價。」

  那時候的他根本聽不懂神山男巫的那套說辭，他只知道不管怎樣，他的命已然如此，再怎樣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的了。

  「那樣做，我就會死了嗎？」少年辛執離問道。

  「你想死嗎？」神山男巫幻化成一個穿著黑色長衣的男子，走上前來，他俯身看著他。

  少年辛執離眨了眨眼睛，「不，但是現在我出去也是死，留在這裡也是死，我已經無所謂了。」

  神山男巫笑了笑，「其實你不想死，想活著。只是太過弱小，無力保護自己。」

  「也許吧……」少年辛執離也笑了笑，他已經不帶任何希望了。

  「那麼……如果我可以賜予你殺不死的能力，並且還可以一直活下去，如何呢？」神山男巫用有點魅惑的語氣說道。

  少年辛執離看向他，但是從前的經歷讓他難以再樂觀起來，他隨意地說著：「如果真可以那樣，無論要我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還是不要答應得這麼快。」神山男巫嘴上這麼說，可是他實際上巴不得辛執離答應下來。「我可以給予你剛才所說的，而代價便是我的詛咒。」

  「什麼詛咒？」少年辛執離有些懵懂地看著他。

  「詛咒便是你必須一直過著野獸那樣茹毛飲血的生活，從今日起無法踏出黑暗谷，直到遇見能夠殺死你的人，詛咒才會消失」神山男巫眼神狡詐地說道。

  少年辛執離回想他的話，「你剛才說過可以讓我有殺不死的能力，現在又說破除詛咒的方法是能夠找到殺死我的人，你是當我是傻子嗎？」

  神山男巫笑了起來，「當然不是，你現在或許不明白，可是當那個人出現時，你就會明白了。」

  少年辛執離看著他，那張臉長得很是奇怪，像是狐狸又像是狼，咧著嘴笑著，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