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父女

  直到暮色四合，這一場斗酒才堪堪停止。不過到了最後，現場還清醒的，就只有葉歡主僕三人了。那幾個紈絝只看了幾局覺得沒趣，就約到旁邊猜拳去了。此時一個個亦是醉得東倒西歪，不省人事。

  葉歡坐在桌前一口一口慢慢飲酒，春雪清點了雙方的戰績，將結果報了過來，「小姐，是平局。」

  葉歡放下酒杯站起身來，看了看趴在那裡說著醉話的裴瑗，又看向早已醉得人事不省的慕容景儀，笑了笑道：「今日這斗酒之局，裴小姐勝。」

  春雪秋籟對視一眼，不知葉歡為何會判這樣的結果。

  葉歡雖然已經看出二人臉上的疑惑，卻並不打算說出答案。她讓小二找來紙筆，將結果寫在上面，也不再停留，帶著春雪秋籟走了。

  這才剛回到葉府，就看到拂雲院門口走來一個匆忙的身影。雙方一照面，葉歡才認出這人是蘇姨娘的貼身丫環墨池。因最近蘇姨娘掌了家，為了討好拉攏葉歡，便常常派人送東西過來，所以葉歡才會認識此人。

  那墨池行色匆匆，看起來魂不守舍。此刻見了葉歡，忽然便鬆了口氣道：「大小姐，您可算回來了。不好了，老爺要拿你問罪了！」

  「問罪？」一聽這話，春雪秋籟都是臉色一變，春雪更是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老爺為何要對我們小姐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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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池正要答話，葉歡卻制止了她，「是你家主子讓你來的吧。替我回去謝謝你家姨娘，今日這事我會承她的情。」

  墨池愣了一下，原本準備的一通說辭都被堵在了嘴裡。她抬頭偷偷看了一眼葉歡的臉色，發現她神情平靜，似乎早有打算，只好點點頭離開。

  等到墨池身影消失，春雪這才焦急道：「小姐，怎麼辦？老爺是不是為了之前那買禮物的事情，要來找你麻煩了？」

  秋籟也害怕道：「小姐，老爺會不會打你板子呀？好可怕！」

  葉歡朝二人翻了個白眼，繼而臉色一沉，冷笑道：「哼，老頭兒挺有想法啊。我這都回府多久了，一直對我不聞不問。現在出了事情，知道來秋後算帳了。我葉歡的帳，是那麼好算的麼？」轉眼看向六神無主的兩個丫頭，不由有些無語，「巴掌大的事情你們就焦頭爛額，還說要保護我，我看我還是自己來吧。」

  被葉歡這麼一調侃，春雪秋籟都羞愧的低下頭去。

  葉歡嘆了口氣，「行了，別在門口站著了，先進屋換身衣服吧。一身酒味，難受得要死。」

  二人這才回過神來，跟著葉歡進了屋子。又忙著吩咐兩個嬤嬤燒了水，給葉歡洗澡。

  剛收拾妥當，院門處就傳來丫環嬤嬤倉皇的行禮聲，「老爺……」

  葉歡正抬著手任由春雪給她穿戴，聽到聲音，春雪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那腰帶怎麼也系不上，急得汗都出來了。

  葉歡垂眸看了她一眼，「害怕？」說著，嘆了口氣，從春雪手中接過腰帶自己繫上了，又在她肩上拍了拍，什麼也沒說，轉身就開門出去了。

  院子裡的下人都被遣出去了，院中那棵海棠花樹下，多了一個負手而立的身影。那身影看起來似乎有些清瘦，但單從背影看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儒雅之氣。葉歡挑了挑眉，看來這就是葉青了。

  葉歡緩步走過去，腳踩在微濕的石子路上，發出清脆的摩擦聲。那身影分明聽到了聲音，卻並未回頭，葉歡便走到他身旁並肩而立，也看著那棵被冰凌裹住的海棠花樹，淡淡道：「聽院子裡的下人說，這棵海棠是母親生我那年栽下的，今年應該有十八年了。」

  葉青沒有說話，兩人便站在海棠樹下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葉青終於偏頭看向自己這個從未見謀面的大女兒，神情複雜，「你恨我？」

  葉歡笑了起來，也轉過頭，雙眼緊緊盯著葉青，似笑非笑道：「我不該恨你麼？」

  二人對視了良久，葉青眸中情緒複雜，葉歡目光冷冽犀利。也不知是不是心虛，葉青竟率先移開了目光，沉默片刻後才淡淡道：「你不該那麼做。」

  葉歡都被氣笑了，她掏了掏耳朵，怪聲怪氣道：「我發現你們城裡人都很有意思，動不動就是你不該這麼做，你不能這麼做。」她頓了頓，神情一變，聲音驟然轉冷，「該怎麼做，想怎麼做，那是我自己的事，與你們何干？老子不需要你們在旁邊指手畫腳！」

  「放肆！」

  葉歡每說一句，葉青的臉色便沉一分，終於他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爆喝出來，「你就是這麼跟你爹說話的！」

  「我爹？你配麼！」葉歡冷笑，就算葉青是她親爹，但有這麼一個無情無義的爹，她還不如一早就父母雙亡呢！

  這一句似乎將葉青鎮住了，好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葉歡便接著嘲諷道：「只生不養，那不叫爹，那叫混蛋。當初你不想認我，莫非以為我還會認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麼主意，你們若是想犧牲我達成你們的目的，我明白告訴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想都別想！」

  葉青仰頭深吸了口氣，強壓著怒火沉聲道：「你就不怕我將你趕出葉府？」

  葉歡笑了起來：「你請便，那最好不過。」說完，不再理會葉青，轉身就回了臥房。

  如此囂張，竟讓葉青都愣了一下。然後他發現，葉歡是真的一點也不害怕被他趕出府去。又在樹下站了許久，他忽然笑了起來，伸手摸了一把那棵海棠，嘆息道：「夫人，歡兒這性子簡直跟你當初一模一樣。」

  說完，葉青便不再停留，稍稍整了整情緒，便板著臉離開了拂雲院。臨走之時似乎氣急敗壞的樣子，對守在外面的人厲聲道：「自今日起，大小姐被禁足，不准她出這院子！違者，家法處置！」

  等到葉青走遠，葉歡這才放下窗框，臉上露出沉思之色。

  春雪道：「小姐，老爺此舉這事何意？」

  葉歡手指輕輕敲擊桌面，沉吟片刻後忽然一笑，「這老頭兒還挺狡猾，以為這麼演演戲我就會相信麼？別把我想得太天真了！」

  秋籟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小姐，演啥戲？這麼晚了，哪裡有演戲的？」

  葉歡與春雪對視一眼，紛紛嘆了口氣。葉歡一巴掌拍在秋籟頭上，「小丫頭，什麼時候才能長長腦子？」

  秋籟一把護住自己的頭，叫道：「哎呀小姐，你好討厭，不要打人家的頭，打了頭會變笨的。」

  葉歡哈哈一笑，「沒關係，反正你也已經夠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