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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寒聲(三)

2024-06-29 04:56:32 作者: 青鳴茗

  白翦覺得眼睛有點難以睜開,但從銅鏡里看來卻也還好,略略安心走出東院,這折騰一次多少有點晚了,於是從馬棚一邊奔前院而去,卻不想在馬棚里正遇見白翎悠閒地刷馬。

  白翦一愣:「你早起了?」

  白翎「唔」了一聲:「平日裡也是這個時辰,有什麼早不早的。」抬頭看了一眼白翦,「怎麼,昨晚沒睡好?」

  「你睡得好?」白翦微微帶刺地問道。

  「差不多吧。」白翎道,「你快去前院吧。」

  「你不去嗎?」白翦道。

  「我不急,刷完這個的。」白翎熟練地刷著馬,半點沒抬頭再給他一個眼神,「快走吧,別晚了,前面只有娘一個人怪難看的。」

  「你也知道難看呢?」白翦道,「誰有你心大,死了親爹還啥事沒有呢。」冷哼一聲往前面走去。

  白翎無奈地嘆了口氣,將毛刷扔進桶中,道:「站住。」

  白翦略有點心虛,邊說邊快步往前院走,總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幹什麼,難道我說錯了?」

  

  白翎直接伸手將他拉回來撂翻在地,下人們動也不敢動:「幾天沒收拾,你是打量著爹走了我脾氣變好了?府里事忙我懶得理你,倒是給我蹬鼻子上臉了?」

  白翦爬起來吼道:「爹走了你什麼反應沒有,你最好,你最對,你最孝順你半夜跑出去吃酒,家裡沒人了你要一大早起來刷馬!」

  白翎再次把他撂翻在地:「就你最悲痛,都得哄著你。」說罷抹了抹手吩咐道,「去和嚴嶢說一聲,今天也拜託他了,家裡走不開。」

  下人連忙快步退下,白翎喚道:「還不把他抬回去,這個樣子就別出來丟人現眼了。」

  一旁時春膽子大,連忙拉著想在這兒繼續對罵的白翦:「好少爺,還是快回去吧。」

  白翎沒再理他,吩咐道:「我回去換身衣服,告訴娘一會兒過去。」回頭看著怒火中燒的白翦道,「你……」

  「我怎麼了?!」

  「好自為之吧。」白翎說罷離開。

  白翦仿佛沒放火藥的炮仗,火點到引線盡頭,卻忽然沒聲了,再反應過來只剩下時春和自己,忽而悲從中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時春剛想著若是再發火要怎麼辦才好,卻聽白翦道:「回去補個覺吧,好歹等眼睛消腫了,下午再過來。」

  時春愣了半晌才稱:「是。」

  白翎換了衣服趕往前院,掃了一眼靈堂中都是些熟悉的人影,略安心了一些,好歹都是父親的舊交,不至於做什麼落井下石的事情,若是章琮那一類的今日來了,只怕少不得冷嘲熱諷一番,那才是真的心力交瘁。

  白翎問自己的大丫鬟銀燈道:「我看著還行?」

  銀燈和一旁的探金道:「守孝時不宜裝點,大小姐也是好看的。」

  白翦點點頭,走出去行禮道:「陸伯父,胡伯父。」

  二人愣了半晌:「怎麼不見小翦?」說罷看向一旁的侯府夫人。

  梁琦微微一笑:「阿翎來……」

  「舍弟純孝,思念亡父竟至病重不能起,本是強撐著想來拜見叔叔伯伯們,被我攔下說且休息一上午,我來代勞,往後若是舍弟病中有不周全的地方,煩請各位叔叔伯伯海涵。」

  眾人連忙稱讚白翦純孝,道一切好說。

  探金低聲道:「銀燈,你且去西院把大小姐的官服武服拿上,只怕這邊結束要直接進宮或者去軍中,來不及來回走。」

  銀燈道:「直接去,昨晚小姐可看了一晚上嚴小將軍給的東西沒睡,鐵打的人經得起這麼折騰呢?哪裡的事情再緊急,難道比給老侯爺守孝還重要?」

  「就你話多,快去。」探金催到,又見銀燈不滿的神色,低聲道,「你且嘴巴嚴實點,物品聽前院阿武說,王上不想保留定遠侯的爵位,或者索性趁這個機會把定遠軍收走呢。」

  「這叫什麼話,侯爺不是有那個……那個叫,世襲、世襲罔替,對,怎麼可能隨隨便便說不是侯爺了就不是侯爺了?」銀燈驚到。

  「所以這不是趁著老侯爺走得突然,小少爺又......,要都安定下來了,不就沒法隨便擺布定遠侯府了?」

  「咱們定遠侯府世代忠良,憑什麼由著擺布呢?」銀燈憤憤不平,很有身為定遠侯府一份子的責任感,氣憤地說,「要我說,就該……」

  「噓——」探金連忙打斷,「瞎說什麼,快閉上嘴,這是能亂說的嗎?要是被人聽見了,別說你我的腦袋,整個定遠侯府都徹底完了。」探金道,「大小姐這兩日連軸轉,就為了保住侯府的爵位你,你就少說兩句,動作快點,比什麼都強。」

  「知道了知道了。」銀燈快步往西院走去。

  「太子殿下到——」只聽得外面的東宮宦官吊著嗓子喊了一句,眾人紛紛行禮拜見,蕭澈道:「諸位不必多禮,只是定遠侯於本宮有教導之恩,無論如何該親自來一趟。」

  眾人自然是要感激太子殿下愛護。

  蕭澈行過禮,又頌了自己寫的唁文,又道:「父王特賜經被一床,喪儀一副。」

  眾人的表情多少有點耐人尋味。

  同樣是上賜,派內監賜和讓太子轉賜可就完全是兩碼事了。讓內監走一趟,此時必然是王上親自授意,而讓太子轉賜嘛……誰知道這是王上的意思還是太子覺得不妥當來幫定遠侯府找補。

  蕭澈補充道:「父王很是哀痛,今日早朝晚了一個時辰。」

  這就更像找補了,畢竟柱國將軍戰死,就是停朝幾日也不為過。聯繫最近四起的流言,王上怎麼看待新一任的定遠侯……不對,說不定都不是定遠侯了,態度實在曖昧。

  不少不是那麼親近,只是想趁著這次機會在定遠侯府露個臉的人,已經有些坐立不安,打算立刻告辭了,若是王上要收拾定遠侯府,把自己當成同黨怎麼辦。

  白翎冷笑:「王上厚恤,臣叩謝恩德。」

  隨後掃視一圈道:「諸位雖然事多著急,定遠侯府卻不會不顧禮數,總要一位一位送客的。」白翎起身,「太子殿下,請。」

  蕭澈苦笑一下,隨即又恢復如常:「請。」

  待二人剛出去,就聽蕭澈無奈道:「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應當趕著晚些人少了再來。」

  白翎道:「只怕殿下什麼時候來,這些人什麼時候等著。」

  蕭澈大約也認可這個說法,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流言我也聽說了,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多謝,到底是定遠侯府的事情,殿下又何必趟這趟渾水。」

  「不是的。」蕭澈停下腳步,「我說定遠侯於我有恩,並不僅僅是場面話,近來淑妃日益跋扈,中旨頻出,父王之前的咳疾反覆發作,馮淑妃和馮尚書里外把持朝政,上書柬太子失德……如今朝中廢太子,改立淑妃生的三弟的聲音都敢傳到父王面前了,縱然還只是按下不發.....我怕我做得多了反而讓定遠侯府參與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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