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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寒聲(四)

2024-06-29 04:56:33 作者: 青鳴茗

  「既然殿下知道,又何必在此多留,惹人非議?」嚴嶢繞過影壁,略顯得潦草的行禮,說話的聲音頗為生硬。

  蕭澈一笑:「聽聞伯陵受了傷,身體如何?」

  「多謝殿下關懷,大哥近日在家中靜養,已經好了許多。」

  蕭澈道:「若是缺什麼藥材,只管和本宮說,叫東宮府庫送來。」

  「無功受祿,何以克當,不敢勞煩殿下。」嚴嶢道。

  蕭澈沒再強求,只對白翎道:「留步吧,府中事務繁多,不必相送。」

  待蕭澈走後,白翎道:「軍中有事情?戶部那群人還不松錢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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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了戶部兩次,還在拉扯。」嚴嶢道,「不過該拜訪的人都去完了。」

  白翎頓了頓,無奈地揉了揉額角:「最近實在是太忙,應該抽出時間和你一起。以前父親交好的總要親自去一次……家裡這邊過兩天小翦應該能頂一下,不用我幫太多忙了。這次缺了多少錢,你列個單子給我,我想辦法補上——應該也不至於一直墊這麼多,王上總不會一直病著,如今前線戰事不算結束,總要有個結果,逃不掉的……」

  還沒等白翎說完,嚴嶢忽然道:「你多久沒睡覺了?」

  「嗯?」白翎正想著自己的事情沒聽清,「什麼?」

  嚴嶢自然地伸手,帶著薄繭的手指撫過:「你多久沒睡了?」

  白翎愣了半晌,道:「不記得了。」

  嚴嶢道:「我和白翦都在,好像也沒幫到你什麼。」

  白翎難得笑了笑:「怎麼感覺你今天從見了蕭澈開始,說話怪裡怪氣的,你若沒幫到我,還有誰幫到我了?」

  「只是覺得侯爺一走,屍骨未寒,朝中就開始對定遠侯府下手,事情來得實在蹊蹺。」嚴嶢道,「伯父打了一輩子的仗,有失誤興許難免,但你若說好大喜功,獨斷專橫導致……」

  嚴嶢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閉口不言,倒是白翎挑了挑眉:「幾日之間,外面傳成這樣了嗎?」

  「只是流言,大部分人還是不信的。」

  白翎搖搖頭:「不信,就不會傳,更不會傳到我的耳朵里。」白翎靠在影壁上,道,「實話說,我也不知道父親到底為什麼會輸,我固然知道勝敗不過是兵家常事,敗得莫名其妙,實在是……憋屈。」

  嚴嶢似乎想說什麼,卻猶豫了一下,白翎道:「你覺得和朝中有關?」

  嚴嶢斟酌了一下:「十萬大軍,伯父不會輕動,雖然更傾向於冀國和雍國勾連背刺我們,但……伯父真的會全心全意地相信冀國人,毫無防備嗎?」嚴嶢想了想道,「而且,你再見了昌爻那次,不是提起過他身邊有個從前沒見過的謀士?最近我查了查,雍國並無此人。」

  「你是說那人可能是夏國的叛徒,或者是我們的盟國冀國的人。」白翎陷入沉思,沒再說話,嚴嶢怕她再添了新愁,道:「這件事情查也不可能大張旗鼓地查,目前還是要把朝中這一關過去,給伯父正名的事情,再說不遲。」

  白翎道:「軍中查過了嗎?」

  「查過了,定遠軍活下來的人里絕對沒問題,死了地也沒法查了。」嚴嶢道,「別想了,軍中的事情交給我,你且去睡一睡。」

  白翎用下巴點了一下前院:「軍中不著急,這邊還離不開人呢。」

  「白翦呢?」嚴嶢面無表情地說。

  「昨晚哭了半晚上。」

  「嗯」嚴嶢點點頭,冷酷地說,「我去把他拽起來,你休息去吧。」

  白翎是被涼醒的,醒來時但見天色昏暗,聽不見雨聲,只有潮濕時泥土的氣息飄進來,銀燈聽了動靜,撩起帳子進來:「小姐醒了。」

  白翎「唔」了一聲,道:「下雨了?」

  「剛下過呢。」銀燈道。

  「什麼時辰了?」

  「午時剛過……」銀燈還沒說完,就見探金撩開門帘走進來,低聲道,「大小姐可醒了嗎?」

  沒等銀燈說話,白翎問:「怎麼了?」

  「宮裡來人了。」探金道,「章總管來弔唁,說帶了聖旨來的,要等大小姐到了再宣旨。」

  白翎想,大概今天下午是沒了。

  白翎上一次進宮還是在小的時候,後來倒不是不能,而是她自己再也不愛去。

  小時候眾人只當她是孩子,自然沒什麼好說,白翎只知道宮裡有許多的新鮮玩意兒,還有特別精巧的小粽子和小月餅,上元節還有宮燈——一般她都會被允許挑一盞回去。

  後來她追隨父親去戰場,回來之後宮中眾人的態度多少有些變化,有父親在,自然不會有人當面說什麼,但白翎不喜歡他們打量的眼光。

  至於每年宮中設宴,原本她是喜歡熱鬧的,但幾年同父親在外面後,回來曾經熟悉的朋友要麼嫁人要麼漸漸陌生,京城的女子大部分她也不認識,而漸漸長大後,也不可能像小時候一樣,想吃什麼就多吃,小時候尚且可以說是不懂事,大了卻總有種種規矩,於是索性也不來了。

  以至於當看著御書房之中那位頭髮花白的老人時,白翎險些認不出,若不是一旁幾乎沒怎麼變樣子的淑妃娘娘,白翎無論如何都不敢認的。

  儘管白翎自覺沒什麼多餘的反應,但依然聽得上面一句:「寡人果然是老的厲害了,這孩子都不認得寡人了。」

  還沒等白翎說什麼,就聽得馮淑妃道:「哪裡呢,只是常年在關外,不常常進宮的緣故。」

  白翎自然不可能不接這話,道:「是,臣女不常進宮的緣故。」

  馮淑妃笑笑,自然而然地說下去:「可不是呢,臣妾自進宮以來,不得常見父親與兄長,前些……」

  「你下去吧。」夏王忽然道。

  白翎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叫誰,剛來就讓走?

  見二人沒動靜,夏王衝著馮淑妃擺了擺手:「下去。」

  馮淑妃有些驚訝,卻很快收拾好了笑容道:「王上近日來……」

  「聖體有恙。」夏王沉聲道,「但還沒死。」

  這話說出來馮淑妃臉色驟變,大約是又想起來此處還有別人,又連忙收拾好表情,馮淑妃自然聽出這話的警告之意,說不定還琢磨出點別的意思來,意識到縱然病重,夏王也不是好相與的,連忙道:「是,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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