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在威脅朕?
2024-06-29 04:34:13
作者: 金扣子
「奴婢不敢有絲毫謊言!還請皇上明鑑!」黎青鸞卻是鎮定如斯,不為天儀帝之威壓所撼動。
「你說沈家丫頭從人牙子手上救下你,但沈家丫頭這些年抱病,終日不出門,如何這麼湊巧從人牙子手上救你?」
聞言,黎青鸞眉一挑,她現在可是沈露安,這是非黑白不是她自己說了算麼?於是她滔滔不絕:「我家小姐並不是時時都抱病,只不過偶爾頭疼罷了,也不知有人說我家小姐痴傻是何居心!」說到這兒,她故意頓了一下,「也是,若不是我家小姐痴傻,又怎麼會有人會把她賣掉,而後想著取而代之呢?可憐我那小姐,至今也不見蹤影……」說著,她的眼淚又開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淚珠子凝聚成水流,嘩啦啦流向四周。首先流入的便是齊王。對於齊王來說,雖說黎青鸞一張花臉看起來不到那讓人憐香惜玉的地步,但畢竟看起來勉強算是個不咋地的香玉,因而那整日流連於青樓的齊王雖是有些嫌棄,但還是出口:「父皇啊……這丫頭看起來也還挺忠心……」
其次流入的便是端王,端王這廝長了一張聰明臉,但心卻實得跟塊墩子似的,一聽齊王發言,立刻點頭附和:「咱們也不必故意為難……」
雖說這眼淚流不進謝霽心懷,但謝霽是誰?唯恐天下不亂!他張口就挑撥:「父皇,三哥說您不必故意為難!」
鈺王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抬眼掃了一圈自己這些個狐兄狗弟,最終眼神定格在那個邋裡邋遢的婢女身上。
遭受兒子們圍攻的天儀帝:「………」我不過詐一詐這丫頭,這不是查案的手段麼?怎麼變成了故意為難了?
不過天儀帝脾氣很好,尤其在這些小事上面。證據便可以參考以上言論。因而天儀帝眼中的這群逆子向來敢於「直言」,且「不諱」。
「那你們說這樁事該如何處置呢?」天儀帝放下手中硃筆,往後一靠。
這一碼歸一碼,憐香惜玉歸憐香惜玉,麻煩事歸麻煩事。眾皇子向來都是個規避風險的好手。
齊王低頭欣賞自己修剪得很是漂亮整齊的指甲,還不望拉端王一起欣賞。
鈺王則是眼觀鼻鼻觀心。
黎青鸞同情的眼光立刻射向謝霽,眾人都不解決便只能……
誰知謝霽這廝竟是更為誇張地看向窗:「今晚的月亮甚美!甚美!」
黎青鸞瞟一眼那窗,關得緊緊的,真的甚美!甚美!
不過她也知道,謝霽這廝不說是因為這事還真得她來說,要是謝霽真來說她決計不會活著走出這裡,因為若是謝霽幫她說話,一個「蠱惑皇子」的罪名估摸著就得一鍋子扣到她頭上了。
「奴婢有一個解決方法,不知可否……」黎青鸞的話還未說完,齊王就接上了茬,微笑:「你且細細說來,父皇定會傾心聆聽。」
被打斷的黎青鸞:「……」要命啊,這齊王怎麼是這麼個性子!香玉他來惜,麻煩別人擔!
她淡淡瞥了齊王一眼,看得齊王渾身發毛,齊王搓了搓手臂,怎麼這天有點子冷哩?
黎青鸞正色接著道:「因著這樁婚事,我家小姐不知受了多大的苦。奴婢斗膽向皇上您求個恩典!我家小姐如今失蹤,奴婢也不能替她做主,因而只希望找到我家小姐之時,皇上可以許她一個願望!」
她這話一出,殿內瞬間安靜,笑嘻嘻的齊王不再笑嘻嘻,散漫的端王不再散漫,溫文爾雅的鈺王也飄出淡淡冷意。只有謝霽還如往常一般瞅著他那甚美的並不存在的月亮。
黎青鸞自是知曉為什麼,她現在為一介奴婢之身,上頭和她玩笑那是恩澤,如今她大著膽子同皇上要恩典,這就相當於你拿半隻眼都瞧不上的阿貓阿狗竟開口向你討要千金不換的東西,甭說是千金,怕是一個子兒也不想給。
空氣凝滯若冰,眾人皆是閉口不言,被天儀帝看似笑眯眯的面容實則釋放的冷氣所壓住,黎青鸞卻還是神情自若,帝王攻心之術,她自然也會。
「若是讓人知曉沈家庶女賣了沈家嫡女,皇上也不好辦吧?」
「那是沈家家事,干朕何事?」天儀帝仍是笑著,看起來慈善祥和,可黎青鸞知曉,面前這人動動嘴皮子,她就能被扒皮拆骨。
「眾人皆知,沈家嫡女與皇室有婚約。如今竟傳出沈家嫡女被沈家次女所賣,這證明什麼?」黎青鸞故意一頓,目光似是不經意從鈺王臉上一滑而過,這才接著道:「證明皇室不夠重視這門婚事!若是皇室重視這門婚事,又怎麼會派六皇子殿下代替鈺王殿下去送婚旨?還差點把婚旨送到沈家二小姐手中?這一切自是可以揭過,但當年先夫人救下的可是鈺王殿下的命,皇室不重視這門婚事不就意味著並不在乎當年先夫人是否救下了鈺王殿下是嗎?」
天儀帝仍舊和藹微笑,似是黎青鸞的話激起不了他絲毫情緒,但黎青鸞卻偏偏知道,天儀帝怒了。
鈺王聞言,垂下的眼帘緩緩抬起,目光落到了黎青鸞的身上。
而端王早就按捺不住地怒聲道:「放肆!」
等得就是這句!黎青鸞快速地接上了端王的話,惹得端王一嘴準備羅列黎青鸞罪狀的話硬生生憋在了嗓子眼裡,別提多不舒服,但還只能聽著黎青鸞繼續滔滔不絕:「看端王殿下的反應還是在乎的,既如此難不成先夫人這廂救下鈺王殿下,您還保不了我家小姐的命麼?」言下之意是你想恩將仇報不成?
天儀帝仍是不露聲色,只不過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許:「你在威脅朕麼?」
「奴婢怎敢?」黎青鸞立刻俯身,躲過天儀帝壓迫的眼神,「奴婢只是在陳述事實罷了。這樁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家小姐怎麼樣都成,可不能壞了皇家的名聲!」
嘖嘖!瞧瞧!一口一個皇室名聲,還說不是威脅!這小丫頭,真是不簡單且有膽量。齊王饒有興趣地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黎青鸞。
「好!」天儀帝下頜微微緊繃,「既如此!朕便賜你家小姐一個願望!但你以下犯上,妄論皇家事,又該當何罪?」
黎青鸞不緊不慢地直起身:「奴婢不過小小婢女,只聽聞當今陛下肚裡能撐好幾艘船,今日不知可否見識一下?」
「哦?」天儀帝微微白的眉毛一挑,「那今日朕不饒你便是朕不夠大度了?」
「怎會?」黎青鸞微笑道,「不過是奴婢命賤,夠不上讓皇上大度的標準罷了。」
氣氛再度凝滯了一下,天儀帝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一個侯府婢女!既如此!朕便饒你一回,待找到沈家丫頭,朕倒要看看是何模樣,養出了你這般的婢女!」
「多謝皇上!皇上英明!」黎青鸞得了便宜自不會賣乖,而是俯身磕頭。老虎屁股上拔了毛,自然要安撫著來。
「送佛送到西,既然這樁事發生在老六手裡,老六你就負責到底吧。」天儀帝瞬間斂了所有情緒,又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拿起硃筆批閱奏摺。
「兒臣領旨。」謝霽躬身。
「好了,無事便退下吧。」天儀帝看似沉浸在了奏摺之中。
可天儀帝話都這麼說了,誰卻也都沒動。
「怎麼?還想睡在朕這殿裡?」天儀帝眼皮也不抬,便知無人動。
「兒臣有事,兒臣想搬出宮。」出乎意料地,謝霽出聲了。
搬出宮?建府封王?這話一出,齊王、端王、鈺王都齊刷刷看向謝霽。
「為何?」
眾人立刻洗耳恭聽,準備聽聽這向來與世無爭、不學無術的六皇子要以什麼理由來封王建府。
只見謝霽托著他的下頜沉思了一會兒,深沉道:「唔……回父皇,萬一兒臣娶了妻,住在這宮中怕是不方便吧?」
娶妻?眾人聽到這個驚掉人下巴的理由,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黎青鸞更是一副我不理解的模樣!照她看來,這謝霽剛與她和離,她那邊又身死了,甭說娶妻了,就連他稍稍穿金戴銀都估摸著會被人猜忌是他不甘屈於女子之下,下手殺了她,而後回天元享福呢!
果然,天儀帝聞言也只冷哼一聲:「你的幾個皇兄除太子以外都未娶,你個毛小子想什麼!退下吧!」
天儀帝已是不耐,這句話說完,立刻讓人將他們一行人掃地出門。
被掃地出門的幾人站在殿外頂著月光面面相覷。
「你這丫頭倒是有趣,想沒想過換個主子?」齊王微微垂首,眉梢眼角的風流幾乎要掛上天幕,同月亮爭輝。
若是謝霽還能對她使使美男計,但齊王這類長相在黎青鸞這裡倒還差得遠了些,於是她笑眯眯答道:「奴婢只跟女子,您如同女子一般漂亮,要不……奴婢考慮考慮?」
聽了黎青鸞近乎挑釁的話,齊王也不生氣,只笑:「你這丫頭,忒不識抬舉。」語罷施施然跟上早已甩袖而去的鈺王的步伐,端王亦是冷冷一哼,也緩緩離去。
「這丫頭如此大逆不道,為何父皇還會放過她?」跟在齊王與鈺王背後的端王有些不解。
鈺王不屑回答。
「父皇何時說過要放過她?」齊王則緩緩回首,本來風流的上挑眼角此刻如同鋒利刀刃斜過夜色。
端王怔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原來如此。
不遠處的黎青鸞自是看到了齊王回首遞來那一抹看似勾人實則鋒利的眼神,她勾勾唇,視若無睹。
瞥到她凜凜眼神,齊王眼一眯,他突然意識到為何這丫頭的氣勢有些熟悉了,竟是與父皇有幾分相似!
不過真是可惜了,他懶懶一聳肩,這樣驚艷的丫頭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想到這兒,他再度一笑,如同一個高高在上的神祗對弱小者施以憐憫的笑意,而後便頭也不回,抬步離開。
同一彎半月,一面月色大亮,一面卻是烏雲遮蔽。
「如何護?怎麼不說話了?」黎綠腰盈盈而笑,艷麗似妖,美得令人窒息,這四公主竟有如此風采!
「如何護可不是我等說了算。」黎霓裳淡淡回道。
眾人自發讓了一條路,如同迎客,黎霓裳自人群中走過,在黎綠腰面前站定。
本以為這四公主的艷色會壓倒大公主的清麗,可卻不然。就如此刻,兩人皆著白色衣裙,一人如同玉淨瓶裡頭插著令人沉迷的深胭脂色的罌粟花,一人則是琉璃盞之中亭亭而立的芙蓉花,一剎那之間,錯季的花卻盛開在同一時刻,只教人感覺此刻恍若身在天闕,賞了一出仙子風采。兩人這般對峙一時間竟讓眾人看直了眼。
可長盛帝養出來的公主可不是單單看上去好看,她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不輸哪一國的皇子,甚至不輸皇帝。
「哦?」黎綠腰紅唇挑起,「這怎麼說?」
「自然是瞧某些人如何謀,我們再打算如何護。」黎霓裳平靜如水。
「既然諸位都在場,那我便讓諸位瞧一瞧我是如何謀的!」黎綠腰素手一揮,身後立刻有人抬著一口射著光芒的棺材腳步輕而快地走了出來。
又有身著雪色宮裝面容姣好的宮女抬著厚實的鵝絨毯子鋪到地上,為棺材墊底。
金光閃閃的棺材被抬到毯子上,幾乎要閃瞎了在場之人的狗眼……哦不,人眼。
棺材看不出是什麼木頭打造的,但也不必知道了,因為其上鑲嵌的不計其數的寶石和金子足以淹沒它本來的質地。只瞧那寶石亮堂堪與日月爭輝,而由金子在棺木上刻畫的一副栩栩如生的一隻鳳凰令人瞠目結舌。在場之人大多為普通百姓,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金玉,這會兒個甚至揉揉眼睛瞅一瞅不是自己眼花了吧?
唯有黎霓裳臉色微沉地盯著那口棺材。
黎綠腰瞥見她陰沉的臉色,唇角笑意更濃,她蓮步輕移,指尖點過棺材上碩大的寶石,寶石的亮光立刻反射在她淡粉色的指甲上,映射出冷而厲的光芒。
「皇姐可知這是誰的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