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欺君之罪

  我不耐煩地看了眼黑黢黢的門洞，適時地提醒道，「若有交情可稍後再敘，不早了，端王殿下先請吧，不好叫使臣等著。」

  夏景鑠得到了機會，也就不再推辭，撥開帘子率先踏了進去。

  此次宴會並不如陛下所說的僅僅是宗室親眷，來賓眾多，身份高高低低，甚至連入宮不久的安美人都邀請在列，這是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我尚且還能保持沉重淡定，張惜妍被壽康長公主保護得很好，從沒來過這種場面，有些不安地扯了扯我的袖子，我輕輕地覆上她的手示意她不用緊張.

  結果她只是悄悄朝我湊了過來，聲若細蚊，指著台下男賓席位的夏景鑠問道，「那便是西夏朝的端王殿下，沒想到竟生得如此驚為天人。」

  我在心底冷笑一聲，只盼著她看上這位王爺，自己心甘情願地嫁於他，也少了我一番麻煩，就故意說道，「正是，聽說還不及而立。泰安帝無子，身子又差，若是.....」剩下的事情我沒有完全挑明，須得她自己意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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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有順著我的話說下去，只是低下頭去把玩著腰上繫著的長穗禁步，光滑圓潤的金色珍珠被她摸得泛彩，如含丹一般的小嘴有些不悅地抿住，尖尖的下巴蜷縮在喉頸處，皺眉道，「可終究是異國的皇室，若是我.....」她有些害怕地收住話頭，「若是咱們北國的姑娘嫁到那裡去，以後怕是連回來省親的機會都沒了，在那孤苦無家族可依，苦累都只能自己哽著背自己挺。」

  我點點頭，「那真是我又要同你說的，若泰安帝有個一男半女，皇位有了指望，那這位端王此生能不能回朝還是個未知。咱是賓主國，又不能將他怠慢了去，少不得要在這挑個貴族之女才能與他的身份匹配，這樣一來，他的王爺身份也不過是名頭上好聽，若要想在長長久久下去，還不是要看王妃的臉面。」我將面前的葡萄往她那端去，故意長嘆一口氣，「可惜本宮福薄，若是的一女，也只有這樣風神俊朗的男子可與之匹配。」

  張惜妍拿起面前的琉璃玉盞擋住半邊臉，偷偷看端王，正巧他也在往我的方向看來，許是今日穿得嚴肅，少了幾分妖冶，平添少年意氣，風華正茂，含水的眼眸笑意婉轉，目光流連間，儘是春意暖人。

  她喃喃道，「當真，當真是極好的人。」

  我笑著替陛下招呼眾人，笑飲一杯，這樣的年紀在尋常人家怕是連孩子都抱上了，若非壽康長公主動了不該有的心思，張氏也不至於等到這個歲數。她看著昔日姐妹一個個嫁為人婦，夫妻恩愛，陛下又始終沒有讓她入宮的意思，如何能不紅鸞心動？

  「他若不能榮登大典，留下也是好運道。」我繼續撥動著他的心弦。

  「見過陛下.」座中賓客突然紛紛起身行禮，將我的思緒直接打亂，導致我們兩人都比別人慢了一拍起身。

  但陛下今日看起來很開心，並不願意與我們計較這小小的殿前失儀，反而勾起唇畔親自將我扶起，笑意淺淺，「今日宴會，想來皇后是花費了一番心思的，待會可要與朕多飲幾杯。」

  我看在眼裡，不由輕笑著壓住眼底的不耐，「臣妾遵命。」

  「這是.....」他的目光朝我身後的張惜妍打去，原本洋溢著笑容的臉閃過一絲沉鬱，但很快就恢復如初，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皇后這是何意？」

  宴會設在西六宮一處不大的宮殿，因此殿前的宗室都能清楚地捕捉到陛下的神色，更有甚者大膽地將目光投射到「嘉月公主」身上，當然.....他們也都是見過嘉月公主的，結果可想而知。

  很多人，尤其是那些對我位置虎視眈眈的嬪妃的目光都更多地盯著我，像是要將我看得通透。

  她們大概想的是，皇后大概是瘋了，竟然敢在這樣重大的場合指鹿為馬。當然，如果她們的腦子能更聰明一些，想到今日宴會的真正目的大概今夜會歡喜得難以入睡。

  欺君之罪，其罪當誅。

  張惜妍也注意到了陛下那個不友好的眼神，想不出如何將事情推到我的身上，臉色褪得刷白。周遭透射來不善的眼神，她緊張得連絹帕都被險些揪破了個洞。她下意識地想在賓客中找自己的外祖母，卻想起今日出門前外祖母仍歪在塌上，顯然是不在邀請之列的。

  我悄悄觀察著陛下的神色，見他沉靜如水地招呼著眾人，沒有要打破則一切平衡的樣子，就不卑不亢道，「嘉月身染微恙，臣妾不得已才令妍兒前來作數。」

  陛下聽完放下酒杯，紫衣蟒袍，金冠束髮，不怒自威，話裡帶著玩味，「哦？那位和皇后不提前告知朕，或者說，非得啟用一個這樣血緣的族親？」他他心情很好的樣子，甚至像在期待什麼好戲開場一般警告道，「既然做了這一出，那就好好看管著，若是出了岔子，我不介意去將嘉月請來讓西夏人看看什麼才是北國真正的金枝玉葉。」

  我鬆了口氣，十分善解人意似的為他將酒杯再度斟滿，「那是自然，妍兒好歹也是宗室貴女。」

  看來我賭得不錯，他愛面子愛江山遠大於情情愛愛，枕畔的那點子淺薄的夫妻恩情也罷，唯一的妹妹也罷，一個總是仗著自己從龍功之功騎在他頭頂作威作福的姑姑更是不過如此。

  我這樣想著，遺憾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西風烈，輕輕抿了一口，腦子裡不知道怎得浮現出了那張高顴骨，囂張跋扈的臉。棋差一招，若是壽康長公主也列看見自己精心培養的未來皇后此刻對著一位異國質子含情脈脈的樣子，會不會氣得當場吐血？

  眾人已經對帝後默契壓下的事情失去了興趣，將目光轉到了門口，等待著西夏來使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