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逢場作戲

  這時門外進來一人，我隨著眾人的目光看去，只見來人疏眉朗目，一身月牙白的仙鶴紋長袍，衣領處墜著一枚金絲扣恰與袖口的團枝蓮花遙相呼應，頭髮編成幾股小辮子攢進了金冠之中，這是一個身著西夏貴族服飾的男子。

  「怎得西夏男子都生得這般俊美。」我已經聽見賓客中有女眷大膽地議論了起來。

  「咱們只是沒見過世面的，那起子商婦倒是能陪著夫君走南闖北見世面，那見到的西夏人多，你難道願意？」

  「要死，真是該打，我就不信西夏人人都生得一副好皮囊。」

  細細碎碎的討論聲傳到了上座，我瞧身側的張惜妍也好奇地用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瞟著那西夏來使的臉，掩住唇畔低聲斥責道，「注意儀表。」

  她連忙收回了神色，坐得筆挺端正。

  不遠處的夏景鑠把這一幕都看在了眼裡，他笑容一如往常的平淡，甚至端起酒盞沖柳問安遙遙相敬，不知道的人恐怕以為他們在西夏時便是交情匪淺。

  「臣西夏使臣柳問安見過北皇，願皇上長樂未央。」他的聲音和顯英氣的臉不甚相同，是柔和婉轉的，有一種娓娓道來的情腸，他短暫地瞥了一眼主座上盛裝華服的美人，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驚艷，在我還沒來得及細細探究的時候就已經消逝不見了。

  

  」賜座吧。「先前已經有了溝通，因此陛下並沒有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不咸不淡道。

  我看著陛下事不關己的態度，思索了一番，便也不便多言，將手疊放在胸前只管欣賞歌舞。

  柳問安順理成章地在夏景鑠的面前落座，他與端王不過數面之緣，但眼下在異國他鄉確實難得的親密。夏景鑠在西下的風評一向是風流王爺，因此柳問安端起剛上的熱茶，颳了刮後故意問夏景鑠，「殿下，我方才見席上坐得女子身姿輕盈，恍若天仙，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夏景鑠沒有回答，只是盯著面前的茶霧氣寥寥，才終於端起輕輕抿了一口，「柳兄眼光極佳，敢問令妹安好？」

  柳問安眉目淡淡地朝夏景鑠看了一眼後，面色有些不堪道，「多謝殿下記掛，妹妹一切都好。」他口中的妹妹自然是榮國公府的嫡女，劉小姐是榮國公府唯一的女兒，自然被嬌慣地不成樣子，卻不知道哪根筋搭錯，在一次進宮問安的路上看上了端王殿下，從此更是許下非他不嫁的毒誓。

  端王雖生得俊美無雙，待誰都溫文爾雅，柔聲細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點著了那丫頭的心思。但西夏誰不知道端王的袍下之臣眾多，他的母親也就是榮國公夫人更是動了大怒，將柳三小姐狠狠心關入宗祠十數日，竟也沒打消她這個念頭。現在全家上下都為此事愁的牽腸掛肚，端王卻在這提起，他能沒一肚子火氣嗎？

  「那便好。」夏景鑠說完這句話就轉頭，口氣仿佛榮國公府的門楣辱沒了他一個小小的端王，居然再也沒回頭搭理他。

  他咬牙摁下險些揮舞起的拳頭，他雖然不好舞刀弄槍，詩詞歌賦也是平平，卻也很有幾分少年血氣，如今又得了在出使北國的好差事，誰見了他不賠個笑臉，也罷，他摸了摸袖子上的暗紋，搖了搖頭，心裡暗道，橫豎也蹦躂不了多時了，先辦正事要緊。

  他給自己灌了幾口酒提氣，先前在壽康長公主的御前女官處他已經大概了解到了皇宮內外的局勢，有自信說服皇上，因此毫不猶豫地起身行了一禮，打斷了眾人的飲酒作樂，月白色的袍子因為沾染了酒氣變得分外迷離，「北皇陛下，　陛下遣臣來朝一是簽訂和約，而是探望吾皇唯一的弟弟端王殿下。而如今臣見端王殿下在貴國不僅錦衣玉食，更是得您厚愛。想來吾皇也會對您下感激不盡。為此，臣特向皇帝陛下求親。為吾皇求娶陛下的公主千金為皇后，永系兩國交好。「

  話音剛落，我用力緊緊攥住發抖的右手，頭頂發麻，嗡嗡的一直傳到耳畔，他剛剛說的是，為泰安帝求親？不過我很快就將手鬆了開來，既然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不如聽聽他們還要求些什麼。

  張惜妍這時也終於發現，這宴會，所有適齡待嫁女只得她一人而已，因此拿目光在我的臉上反覆掃視著，企圖看出點我的心虛來。

  陛下則表情冷峻，端坐不動，只是有意無意地企圖想扯開話題。

  柳問安見上座的那位還是不發一言，就端起了酒盞敬酒，「北皇對我西夏友好，想是要為吾皇細細挑選一番，臣在這代吾皇謝過陛下。"說罷，一飲而盡，倒置酒杯又輕輕放在了桌案上，一旁的侍女隨即給他補上了酒。「其實宮內對於嘉月公主的讚譽，小王這一路可聽了不少，心裡也有幾分好奇想一睹芳容。」說完，他盯著張惜妍的臉深呼一口氣，裝作傾慕無比的樣子，「如今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的美人。」

  我的背後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濕透了，杯里的酒也空了幾輪，面上的紅不知是酒醺的，還是慌張的，我扶著鳳案起身，「嘉月是本宮從小看著教養長大的，長嫂如母，本宮也只拿她當親生的公主一般操心，陛下，柳大人。嘉月不才，能得如此謬讚......」

  話沒說完，陛下在我身側為難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嘉月能得泰安帝的賞識，那是她的榮幸。本宮聽聞年輕有為，氣度不凡，也是青年才俊。本宮前些日子還在嘆氣何等的人家能配得上我們嘉月，如今這龍子鳳孫的，可不就是千里姻緣一線牽。只是有一樣，嘉月年紀尚小，做事不夠穩重，如今又要嫁去異國，還望泰安帝日後多多包容嘉月。」

  我繼續微笑，不去看張惜妍射來如同毒蛇般的眸光，「也萬望柳大人到了西夏，能多多提點著。」